司徒娑伽梳洗完之后就将回郑国公府了，杨夫人在他们出门前特地吩咐了秀心，千万要按照时辰行事，绝不可离开司徒娑伽半步，因此司徒靖宇突然过来说要和妹妹单独说几句话时，伺候的丫头们都显得特别为难。
秀心不敢直接拒绝少夫人的兄长，只好找了其他借口：“司徒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出来前夫人千叮万嘱让我们一定要跟在少夫人身边伺候……”
“那你们先去清点好回礼，这里让阿蛮一个人伺候就好。”司徒靖宇见妹妹已经重新梳妆打扮好了，门也已经打开来了，便跨步走了进去。
秀心和飘雨刚要拦住他，司徒娑伽开口道：“我这儿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了，这里就让阿蛮一人留下吧。秀心，回家之后你只管如实跟夫人说我走之前和哥哥单独说了一会子话，夫人不会怪罪的。”
秀心和飘雨只好带着丫头们离开了，阿蛮伺候着司徒兄妹坐下，将门大开着，自己往卧榻处装作收拾东西。
“无念，你才嫁过去没几天，二郎就出征去了，你一定受了许多委屈吧？”司徒靖宇叹气道，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没有太多的怜惜，他比妹妹更知道这个妹夫的心里装着的不止是儿女情长。
“说要和我单独说话，偏又说这些可说可不说的话。”司徒娑伽装作生气道：“哥哥，我们兄妹之间还用得着说那些心知肚明的话吗，我若是觉得有一点儿委屈，你当初怎么可能那么看好我和二郎的婚事？”
司徒靖宇笑了出来，他在笑自己的转弯抹角，才三个月没见妹妹而已，他怎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虽然这是司徒娑伽出生以来，和他是第一次那么久不见面了。
司徒靖宇朝敞开的门外看了一眼，今日这里用作司徒娑伽省亲休息的地方了，所以就没几个高府的人，加上郑国公府的丫头被她打发离开，所以除了阿蛮和远远的守着的两个婆子之外，再无其他人。
他仍是压低声音才在妹妹耳边道：“二郎在武威连续打了几场胜仗，大挫匈奴士气，这事儿你可知道？”
司徒娑伽点点头，虽然她并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战局，可杨夫人从其他官员的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回来都告诉了她。再者她知道杨济一定会赢，所以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她反问道：“二郎打胜仗，难不成惹得一些人不安吗，担心皇帝从今以后更加宠信二郎？还是说皇帝担心郑国公功高震主，威胁到大齐王朝的兴衰？”
“郑国公府出了那么多能将，皇帝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去年郑国公左迁至晋阳守，被削了兵权，皇帝这才放了点儿心，偏偏又要迁都，又要平乱，二郎一家仍是手握重权。这时候有心人说几句话，皇帝可都会往心里去啊。”司徒靖宇话锋一转，“若只是打了胜仗，倒还没什么，怎么说杨家也是功臣，不能随意处置。可是，你又知不知道，郑国公和杨渝姐姐夫妇在山东连连吃了败仗？”
“什么！”司徒娑伽小声惊呼起来，杨夫人没跟她提起过山东的战事，她也总以为山东会比武威更容易获胜。
听到“山东”二字，阿蛮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活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杨家父子分别带领一支队伍奔赴不同的战场，战果一胜一败。如果皇帝将功过相抵，倒也相安无事了，怕就怕万一皇帝用战败的罪，来平战胜带来的威胁，那可就是堪比两场战争都失败的后果了。
当朝皇帝会不会怎么做还是未知，可谁都知道皇帝身边有多少人希望他这么做。
阿蛮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阿蛮，你在说什么？”司徒靖宇听到阿蛮的声音，突然想起山东造反的源头不就是他们王氏一族么，遍招手让她过来。
阿蛮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低头站在兄妹俩面前。
司徒娑伽问道：“阿蛮，你似乎想说点什么？”
“小姐，公子，主公带领一万人到山东，没理由会败。”阿蛮回想起家族里的长辈们，“王氏一族并非好战之族，当时兆举伯伯起兵也是被逼无奈，他绝不是想称王称帝的人。再者说，王氏嫡系一脉兄弟不和，根本不可能由一人号令一族之人。面对如此敌人，主公为什么会连连战败呢……”
“阿蛮，你可确定山东起义者的实力并不强？”司徒靖宇又问道。
阿蛮点点头：“听我爹爹说过，兆举伯伯已经是最强的了。当时皇帝派八千人镇压，才华了不到十天，就扫平了他带的起义党。这都过去三个月了，主公还是没有拿下山东，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其实司徒娑伽心中已经有了设想，但她想知道阿蛮的想法是否和她一样。
“除非主公压根就没想要打胜仗……”
“阿蛮快住口！”司徒靖宇提起声调喝道。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确定了这个答案，可这一旦让人听去，势必埋下了祸根，所以他们不能再说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司徒靖宇才又说道：“你今日回来省亲，着实太过张扬了，我原本想让舅舅给杨夫人写信，让你先别回来，等武威和山东的局势都定了下来再说。可你知道舅舅的性子，他觉得自己行得正不怕引来什么祸端，还把我数落了一顿，说我年纪轻轻就有了争权谋事的心思。”
“哥哥的担心非常在理，我要是皇帝，就会趁着父亲和二郎不在，将与杨家有关系人一一扫清。”司徒娑伽懊恼道：“我怎么会忘了这一茬呢！我在这个时候回来省亲，不就告诉别人高家和杨家站在一个阵营里了吗？早知如此，我该跟母亲说不急着这会儿回来的。”
“如果有人想对员外郎下手，难道小姐不回来省亲，他们就会放过高府吗？”阿蛮忍不住插嘴道：“如果我是皇帝，就算小姐你不回来省亲，我也会先拿高府下手。所以既然不管怎样高府都有可能被对付，那还不如您高高兴兴的回来，别管他们了。”
司徒靖宇越发对这个充满自信的丫头刮目相看，他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只要不死，就都是活路。”阿蛮看得通透，也越说越来劲儿，“不管是被贬也好，被降职也罢，就让高府顺着别人的意思离杨家远远的呗。这样一来高府能够明哲保身，二公子和小姐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如此还怕没有重见光明之日吗？”
所谓逆天者亡，顺天者昌，阿蛮从来都不想和天斗，她接受上天给她的每一个遭遇，但她也从不低头，她要将这些苦难换一个方向，变成上天赐予她的奖励。
所以她认为，既然高家作为杨家的战友，如果一定会被对付的话，那就顺势照着别人的想法来吧，然后待时机成熟反杀回来。
“阿蛮，你可真真是个可怕的小丫头！”司徒娑伽边轻轻捏着阿蛮的脸颊，边笑道。
阿蛮也笑了起来，依然满脸天真烂漫。
正好秀心小心走近，对司徒娑伽道：“少夫人，时辰已到，您该去向司徒夫人、高员外郎道别了。”
司徒娑伽答应一声，由着阿蛮和秀心扶着出去。
“无念！”司徒靖宇大声喊了她的名字。
司徒娑伽转回头看着兄长，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司徒靖宇走到妹妹的身边，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道：“刚才阿蛮的话说得对极了，所以如果你的娘家受了什么对付，你千万让杨家不要求情，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撇清你和高家的关系，舅舅和母亲有我呢，你无须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