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婵回到醉欢枝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然而,沈青婵下的决定,在醉欢枝乃至刚刚从皇魁比赛平静下来的澜安城,无疑于巨石激起千层浪。
纤儿、如绣、绯影、忆霜四位姑娘将要参加“采芳会”。
所谓的“采芳会”就是价高者买走姑娘的初夜。
沈青婵慵懒地赖在贵妃榻上,享受着贴身丫环的轮番轰炸。
锦词恨恨地说道:“婵主事,你太过分了。落水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通知奴婢,害我们成天担心。”
“你说的,都落水了,我怎么通知你们啊。要怪就去问慕以简。”沈青婵优雅地咬了一口苹果,心想,果然还是自己的地方舒服。
雪盏关切地问道:“七爷是有通知过,可是你醒来之后怎么也没有叫奴婢们过去伺候?”
“七爷的地方,你们还怕没人照顾我?你们是不知道,七爷的丫环雪樱,又漂亮,又聪明,又伶俐,伺候得我都不想回醉欢枝了。”沈青婵眼见自己两位贴身丫环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心虚起来,声音也越来越轻。
锦词恨恨地横了沈青婵一眼,拉住有些愣住的雪盏,怒道:“咱们走,婵主事嫌弃了。”说完,果真拉着雪盏离开。
雪盏却还没有从沈青婵刚刚的话里回过神来,才这么几天,雪樱就比自己更讨得沈青婵欢心了?
拈眉进来,一脸好笑,道:“你说了什么,让你的两个宝贝丫环不高兴了,一个呆呆的,一个怒气冲冲。”
“眉姐姐,你来啦。”沈青婵忙起身,拉着拈眉坐下,“我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她们就当真了,随她们去吧,省得唠叨。”
“你呀,”拈眉手指一戳沈青婵的额头,“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水里去,平白让我提心吊胆。”
“现在不是没事嘛,别担心了。”
沈青婵顿了顿,慢慢收起嬉皮笑脸,问道:“眉姐姐,为什么不走?好不容易可以脱了妓籍。”
“婵儿,你说,我能去哪里。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哪怕有族人,他们能容得下我吗?我只有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拈眉拉过她的手,轻轻摩娑着。
“秦公子他……”沈青婵小心地选着措词。
“我不想因为自己让他和家人反目,更何况我也放心不下你。素瑜也不想走,她有些不舒服,今日没过来。我们商量过了,还是会接客来赚钱的。婵儿,不要赶我们走。”拈眉的眼眶有些湿了。
沈青婵只觉得心仿若被利刃划过,轻轻地抱住拈眉:“眉姐姐,我怎么可能会赶你走,我只是不想你留在这个火坑。”
“火坑也好,牢笼也好,姐姐都会陪着你。”拈眉的泪一滴滴落下,这些年,看着婵儿长大,看着她出落得比自己还优秀,姐姐护着妹妹的心,越发深厚,几乎成为自己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如果有一天,在秦安闻和婵儿之间要做个选择的话,自己肯定是毫不犹豫会选婵儿的。
沈青婵伸手拭去拈眉的眼泪,取笑道:“傻姐姐,好好的,哭什么,我也舍不得你呢。婵儿这些天觉得倦怠,你就帮婵儿张罗张罗。”
暮色四合,黑夜如期而至。今夜,无风,无月,黑漆漆一片,窒息暗里涌动。疏蛮欢的舞台又一次迎来它的巅峰。
今晚,虽然没有表演,可是来往的宾客却要比往日盛演还要多上几成。平时花钱只能看着美人在台上骚首弄姿,能看却摸不着。可今晚不同,只要有钱,没准就能抱得美人春宵一刻,尤其还有两位花魁,哪个男人莫不是蠢蠢欲试?
各方都已经就绪,只待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然而,“喜客梢”里却不平静。
“为什么妙姬不用,却把我和绯影推出去,沈青婵,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忆霜凌厉地看着沈青婵,大声责问道。
那日知道皇魁不是自己,心如刀割。好不容易寻得机会问那人,却说有变故。哭诉自己可能无法守身,那人冷冷道让她自己想办法。这么些年换来的难道只是自作孽吗?
沈青婵悠悠地喝着茶,一脸风清云淡:“你不想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拈眉中毒,素瑜嗓子哑,你自己腰又扭伤,这其中没有一件事是你有份的?”
忆霜美目怒睁,一团火已渐渐燃起:“你怀疑是我做的?”
“做没做过,你自己知道。我无凭无据,也就是这么一问。至于妙姬,我跟她打赌输了,就让她自己想办法,不用被别人竞价。”
“打赌?赌什么?”忆霜骇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青婵放下茶盏,抬眸浅笑:“和你有关,可是具体的我不想告诉你。除非你说实话。”
忆霜“呸“地一笑,道:“说到底,还不是怀疑我。沈青婵,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么对我。”说完衣袖一挥,转身欲走。
“站住。”沈青婵沉声喝道,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道:“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你……”忆霜涨红着脸,分外震惊。
左辰说,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忆霜与皇魁事件有联系,但无意之中被他发现另一件重大的事情。在去年宗主交待的任务中,遭到泄密与忆霜有关,而忆霜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目前还不是很明确。还有皇魁比赛结束后,只有她是最后一个人自己回醉欢枝的。
如果忆霜真的是别人派来的奸细,那么撕破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沈青婵闭上眼睛,这趟水,越来越混了。
娄妈妈再一次华丽丽地登场,只见她一站到台上,台下立马鸦雀无声。娄妈妈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说道:“想必各位都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就直接进了正题吧,省得遭你们嫌弃妈妈我啰哩啰嗦。今晚,第一位姑娘是,纤儿。”
经过精致的打扮,纤儿愈发显得窈窕多姿。然而,纤儿的脸上布满了慌乱,虽然她做了花芮,本以为不过是哪天随便被谁买去了初夜,从来没想过居然会和花魁一起被竞价。她不知道婵主事打算做什么,才分外紧张,早知道,就不该听信了别人的话。
娄妈妈暗地捏了捏纤儿的胳膊,让她笑一个,继续说道:“纤儿姑娘的起拍价是,一文。”
话音刚落,纤儿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台下哄堂大笑。
“娄妈妈,你是不是搞错了?醉欢枝哪里会有这么便宜的姑娘。”台下有人不信。
娄妈妈摇了摇头,道:“没有错,起拍价就是一文,至于最后竞价多少,就要看纤儿姑娘自己的福分了。”
纤儿摇摇欲坠,自己只值一文吗?这些天的好吃好喝,就是为了今晚的羞辱吗?
“哈哈,那我再加一文,两文。”台下的人才不管纤儿心中的想法,热闹地叫喊起来。
“老子有钱,五文。”
“谁也不要和我抢,九文。”
……
许是从未有过这个价位,第一位姑娘颇费了一些时间,最后以十两银子成交。
沈青婵面纱轻掩站在角落里低声问身旁的左辰:“是你安排的人吗?”
见左辰点头,沈青婵若有所思,嘱咐道:“按计划行事吧,这次务必撬开她的嘴。”
左辰领命而去,台上的热闹依然在继续。
娄妈妈清了清嗓子,笑道:“刚刚呢,就是让各位爷开心下,接下来出场的是如绣姑娘,起拍价八百两。”
艳粉碎花薄纱裙,脸上没有半分娇羞与忸怩,也没有惺惺作态,如绣倒是落落大方。
八百两,果然身价就已经不同,如果这是宿命,至少强过闻莺阁百倍。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再一次响起,最后以一千八百两定拍。
喧嚣的夜色,终于闻见风的松动,绯影的出场再一次掀起高潮。绯影的起拍价一千五百两。
绯影站在台上,不断地在人群中搜索,不敢相信婵姐姐真的将她推了出来。曾经美好都成幻影。自己等的那个人会来吗?为何一直瞧不见他的身影。
绯影的竞拍在三千两的定价里慢慢成形。
轮到忆霜的时候,今晚的竞拍真正达到了顶峰。起拍价两千两。
越涨越高的价钱,忆霜早已无动于衷,她只知道那个人肯定是不会来的。今夜真的要鱼死网破吗?
“五千两一次,还有没有人比五千两更高的。”娄妈妈兴高采烈地说道。
忆霜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五千两二次。”
“五千两三次,成交”
忆霜望着竞拍成功的那个男人肥头油耳,藏在袖子里的指甲应声而断。
面如死灰,心如死灰,忆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却发现不知何时房间里坐着一个男人。
那人慢慢地转过头,忆霜惊喜地捂住嘴巴,下一秒,飞奔般投入那人怀抱,喜极而泣:“五爷,你终于来了。”
子夜过后,万籁俱寂。昏暗幽昧的密室里,分明不是寒冬腊月,沈青婵却冷得险些站立不稳,仿佛被人泼了冰水,不能动荡。
是因为自己没有听从吩咐参加皇魁比赛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自己晚几天才来密室的缘故吗?可是那时落水自己不省人事,想着反正已经晚了,也不差这几天,就先忙采芳夜的时候了。
时间只剩下七个月了,只要再有七个月,自己的心愿就能达成,就能让宗主帮忙找人。
为何如今,要出现这样的意外?
这个月,密室里的任务不翼而飞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