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婶走了没多久,二妞就提着空篮子进了家门,在院子里喊了姜氏一声,四郎说母亲在厨房,她就直接奔那去了。
“娘,这是今天结的钱,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吗?街上已经好多人了。”
姜氏喜悠悠接过银子,放进布兜里先收着,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市,城里的村里的很多人赶在这天备年货,二妞回来时路过西市,几乎快挤不过来。
大郎他们准备把设下陷阱的地方巡视完后,就回来,跟大妞二妞一道出门赶集。
网撒的太宽,他们现在凌晨的时间只绕着围子附近走,回来用过早饭再出门,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到远些的位置看看,猎物多的话响午也会回来一趟,下午的时间才用来寻找新的兔穴。经常的来来回回,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每日都走不同的路线。
“再等等,估计是快回来了,昨夜跟你说下的要买的东西,可是记住了。”有了这笔意外的收入,姜氏决定今年要大张旗鼓的过个年,该买的东西,即使量少些也要买上。
“娘,记下啦,你都问好几回了,要不我再给你背一遍”,说完歪着脖子看着她娘。
大郎几个每天都要早起,姜氏舍不得大晚上的拉住他们背单子,耽搁睡觉的时间,大妞记背东西最慢,最后二妞就成了活体笔记。
“行了,我不问就是,嫌娘烦了?”姜氏用毛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刚从地窖里被二妞叫出来。
二妞避过姜氏拍起的尘烟,然后去扯她袖子,说道“娘,我哪有嫌你,只是人家刚回来,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很呢,等润润嗓子,我再给娘背背。”
“快消停吧,再让你给背上一回,不定在心里怎么编排你娘呢。”姜氏捏了捏她脸上的嫩肉。
二妞揉揉自己的小脸,撅嘴嗔怪自家的母亲,“娘,你怎么现在学着大姐,老捏人家的脸,都被你们捏得两边不匀称了,你瞅,是不是一边大一边小。”说完把脸抬起,转着方向给姜氏看。
“哎呦,我看看,真是左边的比右边的大咧,看来以后要多捏捏右边才是,要不就不好看了”,姜氏促狭的对着女儿道。
自打二妞与窦记肉铺谈成生意的那天开始,姜氏仿佛解脱了一般,性情越发的开朗,就是大郎亦是如此。
“娘,你还欺负我,一点都不疼二妞了”,直接把脸埋进她怀里,屁股留在后边一扭一扭的,惹得姜氏干脆在她小屁屁上也拍了一下。
“多大了还撒娇,小心四郎看见了,他又要羞你。”
“嘻嘻!娘,我已近看见了,二妞真羞,跟奶娃娃似的,还要找娘撒娇呢”,四郎从厨房的门框边探出个小脑袋,一根手指头在自己的脸上划,不停的说“羞羞”,“羞羞”。
二妞从姜氏的怀里出来,顿了顿,猛然转身,朝着四郎扑去。
姐弟俩常玩这个游戏,四郎下意识得扭身就跑,两人在院子里追逐,二妞装出老是追不上他的样子,气喘吁吁的,惹得四郎嘎嘎笑。
姜氏摇着头笑笑,又下地窖去了,里边还剩下点没整理完呢,地窖里存着白菜叶什么的,隔个五六天就得收拾一回,把腐烂的拣出来,要不会就会传给紧挨着的那些,坏上一大片。
直到正午时分,大郎他们才得以回家来,今天的收获颇丰,早晨那一趟就提回了三只野兔,这回又是九只,是最多的一天了。
已经是响午了,干脆吃过中饭再出门,今天的集市会持续一整天。
郑家的人除了姜氏,其余的都出动,四郎也被二妞带了出来,说是要领了他来长长见识。
姜氏开始觉得理由有些牵强,不大乐意,不明白大街上有什么见识好长的,她一直觉得四郎太小,把他拘在家里不让出门,四郎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了一回张家,亦是二妞领着去的。
二妞对着姜氏好一番劝解,说起自个五岁的时候,都已经能跟着大姐和大郎到金景福送绣品了,四郎如今也是五岁,见到不熟悉的人还会害羞,正好趁着今日的大集市,领出来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山人海,就像是喂剂猛药,把他怕生的性子好好治治,免得将来长大了也跟个姑娘家似的胆小腼腆,没点男子汉的气概。
姜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些怕,四郎的性子确是不想他的三个哥哥,叮嘱几个大的要好好看住四郎,就把他放了出来。
出门前几个人分配任务,二妞他们去的还是西市,这里是茂山县各种货品汇集的地方,可是人蛇混杂,钱都交由大妞和大郎装着,二郎和三郎要看顾好两人的钱袋,不能让人摸了去,二妞就负责牵着四郎,同时二妞和二郎一道,还担当着砍价的重任。
下午的集市比上午少了些许人,村子离县城远的人家,都是赶在上午把东西买齐全,这个时候已经走了,现在还在集市里攒动的人,多是附近村子里的,要不就是城里边的住户。
要买的东西虽多,他们倒也不急,反正是家离着西市不远。
货比三家才能最大限度的节约,省钱等同于赚钱,同一样东西,定要到市场里卖得最便宜的那家去买,散场前买齐了就成。
自此郑家从野兔身上找到财路,就不用不着二妞和三郎再到市场里捡拾那些残根烂叶,他们已经很久没结伴来这。
进西市后,两人的眼晴总会自动自发的往摊位的角角落落里瞅,那些地方经常会有被人丢弃的不要的东西,是他们以前趋之若鹜的,两人强制着把自个的视线移开,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一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首先去的是卖干货调料的区域,这类东西的价格一般都很稳定,要买的品种多量却不大,决定先把这些买了,提在手上倒也轻便。
姜氏开出的调味料单子很齐全,大户人家过年也就不过如此了吧,二妞腹诽到,要是条件允许,肯定就是个败家头子。
单子二妞都记在心里,不过有些种类她觉得实在没有太大的必要买回去,就在暗自挑挑拣拣一番,再跟其他的人说要买些什么。
大郎他们压根不知道母亲要买些什么,大妞是对于这类费脑子的麻烦事能躲则躲,有些残存的记忆,也是模糊得很,本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二妞有恃无恐的干着偷天换日的勾当。
从干货区出来,二妞牵着四郎走在最后边,她被右前方一个怪异的小摊子吸引住,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前边走着的人一时没发现两人掉了队,没一会儿就隐没在人群里。
这是个卖字画的摊位,说是个摊子算是抬举它了,也就一张铺着黄布的半人高的桌子孤零零的摆在路边,桌子得左手边是一沓厚厚的裁好的红纸,右手边有一方砚台,两支一粗一细的毛笔搁在笔山上,桌子旁连张方凳都没有,只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后生笔挺的站在后边,此时,他左手压着桌子中间摊开了的一张红纸的边角,右手执笔正行云流水般在纸上游走,应是在为摊子前站着的那对年轻夫妇书写春联。
书生的头上戴着一方藏青色的纶巾,身上是一件同色的儒衫,半新旧的样子,清瘦的身形鹤立鸡群,倒是副好模样,面容清俊尔雅,脸上神情是淡淡的,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又带出几分亲近之意,这书生给人一种至近至远的感觉,却不显得突兀,只是专心致志的眼晴里,偶尔会闪出犀利的光芒,看得人凛然。
这一人一摊形成种特殊气场,丝毫不受周围聒噪的影响,独成一家,让二妞突发一种“采菊东篱下”的悠情,可又觉得它理应就该设在那里,要不这喧闹的市井就少了些什么。
春联没多久就写好了,稍微晾了晾,书生把纸卷好递给对方,夫妇两很是满意的笑着,拿出三文钱来,书生顺手接回,收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里,神情自若、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是并不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有辱斯文的事。
读书人不都是要表现出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才能显示出他们的身份吗?
她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有些不齿,并非她偏激,只是仅见的几个都让她很是失望。
有钱人家的子弟,以她现在的身份,见一个犹如要去见玉皇大帝,不提也罢。
她认得一位家徒四壁的书生,说话总是之乎则也的穷讲究,酸得让人倒牙,偶尔在街上碰上几个穿着亦是一般的,也是趾高气昂假清高的模样。
她今天还特意跑到隔壁,去见识一下陈家传说中的小叔,依着晚辈的身份喊他叔,人家就只用那快翘到天上的鼻子“嗯”了声,看都没看一眼,当时她就想给他那两个孔里插进两根大葱算是回报,据说某人流鼻涕的年岁可没少分她家老爹的糖吃,二妞最后愤愤的回家了,只当自己出门踩了坨狗屎。
今天这个书生感觉不太一样呢,二妞对这他起了兴致,有意前去探探,过年要用的对联就在这买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