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点开已经很久没有来件的邮箱,莫桑带了十分的忐忑。心里在不住祈祷着让自己发现点什么,又在不住地祈求就这样就好,不要再有点什么了,千万不要。
前面一年多的时间都是施婧发给莫桑的邮件,每月一封,所以,连着的有近十五封的邮件都是一样的。慢慢下滑,终于,在某一点顿住。
邮件来自涣然冰释,二〇〇九年六月一日。
“希望你保存这封邮件,好吗?不管风吹雨打有我在!不管日晒雨淋也有我在!上天可以为我佐证!那是真的,有一天,我会带着梦想前来和你飞翔!”
只有短短两行字,什么都没有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涣然,你的文采一向很好的呀,为什么这两句话说得这么结巴呢?你忘了我说的吗,我不喜欢粉红的,为什么还要用粉红的底色?我喜欢古墨的古风啊,你忘了吗?你不是一向都很沉稳的吗,为什么要表现出这样的孩子气,说这样恶俗的话?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你从桥上走过。’
这是有一个影片里面的话,莫桑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很没品,在那里守着千百年,即使从桥上走过又如何?一走,便过了,便也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莫桑是不喜欢席慕容的。莫桑总认为席慕容的诗句里蕴藏了太多自己放大的感情。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那是我凋零的心。’
一段尘缘,数百年守候。等来的是什么?是无视的伤害,是无法言语的伤痛疙瘩。浓郁得几生几世都无法化开。一飘而过,连头都不会回一下的。这样的等待,不值得啊。
那么,涣然,你是否也是这样?我无视了你的等待,无视了你的感情,无视了你的真心,直到现在也是一样。那么,涣然,你恨我吗?你伤心吗?涣然,你是怎么度过这过去的一年的呢?有没有怨我?
莫桑泪如雨下,原来你将人忽视,那种被忽视的感觉自己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呢。时间越久那种如针扎的感觉就会越明显,那种千疮百孔的痛就会越显著。现在,那粉红底色上的每一个字就如一根根针一样,不断地扎在莫桑的心上。直到再无处可扎,直到再无一丝完好,直到鲜血淋漓。
涣然,原来我曾如此伤过你。
‘我只是来探望他的心的。’徐子嫣的话总是不断地盘旋在莫的脑子里。涣然,你的心在我这里吗?
躺到床上,脑子模糊一片。因为莫桑的眼神已经恍惚得没有了焦距。可是莫桑并没有睡意,翻开盒子,拿出两条不同的链子。两条都是由楚飞扬送出的链子。只是主人不同而已。依旧一个冰冷,一个温热。
时晓,晓儿,你还好吗?我很不好呢,我以为我有了楚飞扬,我得到了楚飞扬,和着你的祝福,和着你该有的祝福,我会很快乐很幸福。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很不好。
明明飞扬对我很好的,不是吗?不是连你都说飞扬是真的喜欢我的吗,比喜欢你还要喜欢的那种喜欢啊?而且,我也是这样感觉的呀,甚至飞扬还说我是可以媲美三月桃花的靓丽呀。带我逛桃花林,送我桃花枝。我明明很感动的,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怀疑?我还是会不安?我还是会患得患失?
晓儿,我做不到了,我做不到和以前一样了。我变了。所以,晓儿,你让我朝着幸福走,不要回头看。可是,已经晚了。晓儿,你也是感觉到了的吧。不然,你不会这么对我说,对不对?
可是,晓儿,真的,真的晚了。你知道的,当我决定去找你的时候,当我们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已经回头看了,而且,已经无法再沿原路返回了。当我问你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的时候,当你握着我的手强忍着眼泪告诉我一切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回不去了。
晓儿,你现在定是和婧一样了吧,走到哪一个地方了呢?你现在呆的地方有没有溪流呢?有没有阳光?有没有陌生的笑脸?如果你遇到婧的话,就一起回来吧。
晓儿,我真的好想好想好好爱一场。我真的好孤独,真的好想有飞扬的陪伴,一直走到百年之身。可是,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不可能踏着你的幸福一步一步碾踩过去,我已经剥夺了你快乐,我不要再连你最后的念想,最后的幸福都一并夺走。你送我,也不可以。
其实,我很高兴,真的。我很高兴现在就知道所有的真相,才不会一错再错。我好高兴,我好高兴,自己现在还可以有所补救,即使很卑微。
原来,我真的是一个祸害的。对不起婧,对不住时晓,对不起飞扬,对不起张云杰,对不起涣然,对不起凌萧寒,还有徐子嫣。或者连花影,我也在不知不觉中伤到了她。可是,你们从来都不说,你们从来不会怪我一丝一毫。总是这样的包容,总是这样的宠溺。总是这样
紧紧捏紧手中的金属,一阵阵的疼痛袭来。痛吗,比不及心里的吧。莫桑细心凝视手中的那条银亮,真的很漂亮啊。特别是曾经围在右脚脚踝上的时候,用体温一点一点的偎热,直到和体温无异,直到和心的温度融为一体。可是,现在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温度了。
莫桑将将链子捧起,触到嘴边,唇角轻轻地触碰。眼中一滴滴滑落的晶亮渡在银亮上,更加的闪烁,更加的刺眼。
飞扬,我们还有一个礼拜的。一个礼拜,时间也还是算长的吧?
擦开眼泪,将两条链子细细地收好。翻开手机通讯录,看着‘飞扬’两个字在屏幕上不断闪动,敛下眼睑,却扯出了一抹笑容。
每一天,雷打不动的,莫桑都会给楚飞扬一通电话。一般都是在晚上,一般都是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只有在黑夜,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不会有光阳光,才不会有人看见。
楚飞扬,你知道吗?我是真的想你,每天都在想。
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这样在一天一个电话问候的过程中慢慢过了。翻开手机,原来已经周五了呢。莫桑自嘲的笑笑,真是可怜啊。或许,可以去看看花影,好多天都没有见了。
“花影?”店面开着,却没见到人。莫桑不住的张望。
“花影?”莫桑走到屋里,细细的找寻,却依旧没有花影的影子。
狐疑的退出房间,莫桑准备在店面内等花影。店面开着,花影定走不远。不过几分钟,莫桑便看见了一脸清冷的花影。
“花影。”莫桑迎上去,带着笑意:“你去哪儿了?”
“走了走。”花影并没有因为莫桑的前来而停下回程的脚步,径直走进了屋内。当然,莫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花影,习惯了花影用冷漠伪装的坚强。
尾随进去,莫桑始终保持着一种人畜无害的笑。
“花影,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关门呢?”莫桑再次问道,莫桑其实就只是想知道,不为什么。
“我关了门,你来了想要在门外站着吗?”花影丢过一个抱枕,没好气的说道。其实,面对着莫桑,花影也是高兴的。只是习惯了某种形态,改不过来,也不想改变罢了。
“你知道我要来?”真的是十分的惊讶。莫桑接住抱枕,瞪着眼。
花影再次白了莫桑一眼,不再理会莫桑。钻进了厨房。
莫桑沉寂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终于,还是走到了厨房边。
“花影?”莫桑迟疑的开了口,虽极力维持笑意,还是忍不住颤抖了声音。
“说。”花影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很简短的抛出这么一个字。
“你,心里恨吗?”莫桑的语速放得很慢,只是轻轻地飘出这么一句话。不仔细听,或许根本就听不到空气中有过这些语音。
“不恨。”出乎莫桑意料,花影极快的答出自己的答案,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身形都没有顿一下。看似太平常不过。
“你,恨过吗?”莫桑的诧异也只是眨眼而逝,继续着自己的疑问。
“曾经。”这一次,莫桑如愿看到了花影迟顿的身子,也听到了花影稍有些暗哑的声音。
还是恨过啊,原来还是会恨的。原来,是会恨的。那就恨吧,我接受。莫桑背着花影凄清一笑。
“那现在呢?你还在乎吗?”我只是想找到答案,只是想找答案,莫桑在心里无数次的这样对自己说。
“我现在过得很好,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再去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一个人静静地活。”花影将菜倒进锅里,顿时,一阵清香溢满。
“为什么?”
“相信我,我现在很知足。不是任性,也不是胡闹,只是厌倦了所有的倚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