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抬起头来,笑容灿烂,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白离心中酸楚,柳白笑了笑,道:“贺修,你说的没错。”
然而下一刻白离接触到柳烈的目光,收起欣喜的面色,道:“原来国舅爷也还活着啊?”略带嘲讽的语气,白离拼命压制,明明知晓现在这么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心中的恨意却越来越甚。
柳烈微微低首,沉声道:“柳烈见过王后。”
“国已不国,家亦无家,何来王后二字?”
一时间重逢的喜悦立刻被冲淡,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柳烈目光低垂,道:“夫人说的是。”意识到自己地失态,白离压制自己地怒气,片刻后终于冷静下来,见其不怒不辩,倒像是她故意针对他,于是将目光投射到另一个男子身上,淡淡道:“这位堂主……”
江叙上前一步,道:“江叙当年跟随楼主驻守在西边,遂夫人是没有见过我的。”
白离点点头,这三个人里面两个是她地故人,一个与她有大仇,一个她对其有大恩。柳白轻轻咳嗽,用白色的绢布轻轻擦拭嘴角,一抹嫣红触目惊心。
三人顿时皱眉惊呼:“主上(楼主)……”
白离摆摆手,稍稍安抚三人紧张的情绪,道:“不要慌……”柳白对其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白离对着三人道:“内伤虽然严重,倒是眼下也不至于恶化,需要些时间好好调养。”
三人闻言均面色不嘉,忧心忡忡。
白离继而道:“如今怀都之内三虎盘踞,宋国君身体有漾,正是插手其中的好时机,我们所需要的只是等待罢了。”
柳烈和江叙一愣,皆没有想到白离一开口就议论要事,于是表情又纷纷严肃起来,不敢怠慢。而贺修静立一旁,弓着身子,眼角有淡淡的笑意。
白离将目前在怀都的形式与三人诉说一番,回头看柳白喝了一口茶水,对她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正是如此。”
三人听罢都面上有一丝凝重,柳白交代了一番,便让其退下了。
白离道:“小贺子,你且等一等。”
贺修微微一笑,其余二人率先离去,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如今也还是随着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夫人吧。”贺修称是。
柳白道:“我先回房,你可以慢慢说。”他故意将空间留下,今次柳烈和贺修一同出现,他对其思索良久才决定下来,坦诚是彼此信任的第一步,有些话他说了不一定有用,还是让她自己去探究吧。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黑衣清秀的少年人和白离,白离指着座椅道:“坐下吧。”
贺修笑了笑,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奴才这样回话就好。”
白离知他性格与当年一尘不变,也不再强求,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外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贺修目光一沉,道:“奴才当日在宫中,并不知晓前线的事情,只知道柳大人传旨,急诏忠肃公回怀都,将统帅之令交与柳大人。”
“阵前换将乃是兵家大忌,风眠岂会如此糊涂?”
“然而诏书却是真的,冷爷义愤填膺地与柳大人争执起来,这些也是奴才之后打探才知,而后葛通叛变,杀严鹏,金昌,薛铁宁李悠等人,忠肃公亦在混乱之中身亡。其后宋齐联军进城,杀戮四起,丞相大人抗敌在前,城破自刎,尸首被宋国的将领夺走,冷爷率领小股兵力想要找寻夫人,却亲眼看见夫人被一箭穿心从城楼上跃下……”说到此,少年的目光刺痛,深深看了一眼白离,没有再说下去。
白离一手紧紧握着拳头,这一番话贺修说得很平淡,然而她可以想象其中的悲壮与无奈,许久,白离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死的人不是我,是福罗啊。”
贺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夫人,身为奴才,理应保护主上,福罗虽死犹荣,夫人不必歉疚。”
话是如此,可是怎么会不动容呢?
“夫人,奴才只恨不得当初没有在夫人身边,若是可以,奴才也愿意代替夫人去死。”他闭上眼,似乎在回忆什么,白离心中一阵唏嘘。
“一饭之恩而已。”
“没有夫人的收留,奴才早早就饿死街头,对于奴才而言,夫人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为夫人做什么奴才都心甘情愿。夫人不需要为福罗的事情愧疚,应该将仇恨转嫁给宋人和齐人。”
白离的目光渐渐收回来,沉声道:“不错,若是要对得起福罗,我应该实现她的遗言。”
贺修一拜:“奴才追随夫人左右。”白离看了一眼贺修,他和柳烈江叙不同,要说贺修忠于的是柳白,不如说他是为了白离,他不仅仅是惊风细雨楼内堂的堂主,更是白离的家臣。
白离回到房间,柳白只着单衣斜靠在床头,目光悠远,并没有因为白离的进入而跳脱出来,只淡淡道:“阿离,过来。”
白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按着他的话走到他身边,柳白手快地将她的腰一搂,白离便落在了他的怀抱,她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
柳白像是不满道:“谈了这么久?”
白离只“嗯”了一声,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将自己地心绪彻底平复下来,低声道:“风眠,终又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柳白的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胸口起伏间又是一阵轻轻的咳嗽。白离抬起头来撞见他的目光,柳白道:“这下可是糟糕了,我要靠着你保护了。”他话语间带着一丝玩笑,但是白离却凝重起来。
“是谁伤了你?”她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了。
柳白合上眼睑,道:“没什么。”像是故意避开这个问题,白离的心一紧,那一刹那仿佛看到了他身上的疲惫,满头青丝轻轻飘动,他细长的睫毛微颤,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发丝,双唇贴上她地双唇,带着些许苦涩的药味,侵入她的唇舌。
她闭上双眼,柳白的手托起她的后脑勺,逐渐加深这个吻,唇齿交缠,彼此相依。
白离面色潮红,呼吸困难,柳白这才离开,呼吸凝重,一双眸子却是越发地亮了,白离一看吓了一跳,身子向后一仰,道:“你……”
柳白将其反压在床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声音越发低沉,道:“……阿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