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白离话闭,在场其余诸人的面色都奇怪起来。陈王一一看在眼中,道:“怎么,诸位意下如何?”
柳烈上前道:“王后所言在理,臣请准备第二拨粮草。只是,这粮草又不是说有就有,眼下又是隆冬之际,百姓本来就不没有余粮,若是从百姓手中克扣,则社稷不稳。”
白离目光一转,便对上柳烈的目光。她心中想道,这小老儿倒是能言,开口就是顺从她的话,岂不知后头才是真正针对她的。
“百姓手中无粮,便是要从士绅手中抽调吗?”说话的是何永祥,目光中露出忧色,陈王没准他起来,依旧跪在地上哭诉道,“王上,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你且说说为何万万不可?”宫娥端着新茶,他的余光注意到白离湿冷的发丝,微微一顿。
“之前军费一事已经触及曲阳士绅根底,若是这次再抽调余粮,恐怕徒生祸端。”
白离拍案,怒道:“何永祥,你这是说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崔州既是我大陈国土,难道王上要粮,他们还敢不从吗?”她这话倒是故意打击宋党势力,这些个人表面哭诉,背地里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钱粮,如今正值交锋,却是作壁上观,等着好戏上演,要不是你逼他一下,就不肯吐出一口来。
“这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从未听说有人敢背弃君王之令。何永祥,你身为我大陈右司马,这话也敢说?”
何永祥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顿时战栗一阵,余光瞥向引发此事端的柳烈。谭肖却在在一旁内心发笑,如此看来,岂不是陈国内部两派不和谐了吗?这对于永嘉长公主来说,倒是算不得坏消息,正好向王后一方靠拢,排挤掉柳烈。
若说柳烈何永祥等此话表面上是为着曲阳当地士绅着想,其实不然。归根究底,还是为了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其人自知到了最后王上必定点头,这理由是无法阻碍粮草大事,然而却可以借此事来打压王后一派的军系势力,让他们知道筹措粮草要靠他们,此为衣食父母也,正好借此牵制王后。
陈风眠何许人也,岂能不看破其中心思,却不好直接点破。这次分明就是看着自家舅舅和老婆争。回想起之前白离朝着他发火,也正是因为柳烈,心中一紧,想到此局当真不可解?
陈风眠余光注意到白离,他知晓她都是平常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性子硬得很,认了一个理,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然而何永祥正是被夹在中间成为柳烈和白离较量的工具,白离表面上将不敬陈王的罪名扣向何永祥,实际上却是在说柳烈骄妄自大,不顾大局。
柳烈内心冷笑一记,这话语何其眼中,她白离不也是仗着陈王的宠爱,居然敢直接骑马到了玉昆殿前?
“王上,微臣绝非王后所说的心思,不过是将厉害陈述干净。”何永祥再叩首,心智此刻是砧板上的鱼肉,一个不好,便要成为陈王糊弄白离和柳烈之事的出气筒,就地办了。
陈王还当真起了杀一个何永祥的心思。方才白离将如此大帽子扣下,若是杀了何永祥,正好敲山震虎,告诉曲阳城士绅,孤才是你们的天,若敢搞太多小动作,便要小心你们的脑袋。可这一杀了何永祥,必然让永嘉长公主高兴起来。这表面上永嘉长公主是两方的中立派,事实上却是亲近白离的。而何永祥本是柳烈的人,杀了何永祥,却是让柳烈失去了一条手臂。
由此看来,右司马当真是一件技术活,前后两任,都不得好命。
一旁谭肖可不是只站着观战,内心也是飞速计算着,目光时刻注意着陈王的变化,猜想着何永祥的去留。
白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僵局,道:“王上,臣妾方才过于激动,有些失仪,还请恕罪。”
“王后忧心战事,才至于斯,孤恕你无罪。”这两句虽然是废话的话,却是将气氛稍稍缓和。何永祥只低着头,不敢动,静待着陈王的反应。
陈王只道:“回到之前的问题,这粮食的问题,还是最紧要的事情。”
“王上,那姜南虽然说遭遇劫匪,却浴血奋战,保住了一半,也就是说,这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姜南道其命不足惜,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将一半的军粮送往于嘉平处。”
陈风眠从刚才便一直注意到白离面色表现得异常平静起来,心中暗道不好,喝了一口新茶之后,看了一直在白离身后的殷九一眼,殷九顿时一个冷战,不知道王上因何会突然想起他来。
一手抓着椅子的扶手,一只手自然地掩在腹中,道:“臣妾收到了来自怀都的信件,怀都豪绅出粮补足被劫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则是就要劳烦太尉费心了。”
柳烈目光一动,道:“这送粮的消息,缘何到了王后手中?”
白离冷哼一声道:“乃是旧日私交。怀都大户秋家,其当家长女与我乃是旧识,之前便来信愿意捐粮,可信件到达之时粮草已然动身,便此阁下,如今却是雪中送炭。”
“哦,居然有这等事情?”谭肖出声,道,“既然如此,微臣愿意做中间人,出卖薄面凑足余下粮草,只要两日时间。”这等于永嘉长公主又卖了一份人情给白离。
“左司马好阔绰,到了如今方提,还真是时候啊……”何永祥悠悠道。
“之前也是怕不能完成这巨大的数目,如今有王后之言在前,才敢夸下海口……”
“孤不管你们什么原因什么手段,只要能够将此事办妥,便是大功一件。”陈王目光幽深,道,“明日早朝便拟定旨意,着人押送。”
这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此时已经过了四更天。
众人从玉昆殿退却而下,陈王却是拉住了白离,等众人走后,脸色一黑,低吼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凉,你方才一直掩着腹部,是不是不舒服了?”
殷九已经匍匐在地上讨饶:“王上恕罪,王上恕罪,是臣无能劝阻,致使王后骑马飞奔而来,更深风寒……”
陈风眠已经不想听殷九再说下去,道:“拖下去,先领了三十鞭子再说……”袁五立刻将人令下去,深怕陈王觉得不够再加重。而殷九更是谢恩拜退,无丝毫怨言。
白离甩开陈风眠的手,冷声道:“怎么,你是故意打给我看?”
陈风眠抓住白离的手臂,狠狠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今日莫要说打那三十下鞭子而已,就算是直接杀了,你看我敢不敢!”
白离听罢心中一惊,知道陈风眠是真的怒了,也不为殷九说情,想那三十鞭子也打不死殷九。眼下玉昆殿内只有她二人,却是闷声不语起来。
陈风眠抄手将她直接抱起来就向内殿而去,白离挣扎起来,道:“我不冷。”
陈风眠只淡淡应道:“你不冷,我冷。”
白离怔愣,恍惚了一下,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无声痛哭起来。这一下却是让陈风眠不知所措起来,抱着白离愣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却只能无奈道:“别哭。”
两个字,说得这般沉重,他再也无法像年少时将少女强硬地死死抱住,用戏谑的语气说道:“你哭起来比笑起来好看,哭,你继续哭试试看。”
如今的他,只能道:“阿离,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以前都不喜欢哭的,为何你现在有那么多眼泪了呢?终究,都是我没有让你幸福。”
陈风眠将白离抱到了床上,将她用厚厚的棉被裹住,又将她抱在怀里,道:“还冷不冷?”
“我本就不冷。”
陈风眠瞪了他一眼,道:“手像冰一样,就是一块移动的冰了。”
白离依旧倔强道:“我不冷,我饿。”
陈风眠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说道:“你等等。”说着,便先出去了。白离看着空荡荡的内殿,手脚缓缓恢复温暖,却无端觉得委屈极了,可一想已非青葱年华,眼泪倒是显得太过小女儿家情态,又动手急忙擦掉眼泪,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她不能再哭了。
陈风眠到了外殿,袁五正将背后鲜血淋漓的殷九提了进来,殷九咬着牙向陈王叩首,道:“王上,三十下鞭子已经挨了。”
陈风眠目光如刀,看着殷九背后鲜血淋淋,冷笑道:“谁动手的?”
袁五硬着头皮咬牙道:“是臣。”
“你该知道的,自己再去领二十记鞭子。”说罢,目光又回到殷九身上,道,“王后可用了晚膳?”
殷九顿时又苦逼起来,道:“王后已经一天未曾进食了。”
陈风眠咬牙切齿道:“很好,你再去领二十鞭子。下次可不要弄得血淋淋,你以为孤不知道这外表看着瘆人,实际上却没有那么严重吗?”
袁五殷九不敢再辩解,只能低头领罚。
陈风眠再回到白离面前的时候,让人送来了一桌饭菜。白离此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表情,一副从容姿态,道:“多谢王上。”
“你!”陈风眠气急,却是不敢再发作,只能让着她,谁让她已经是一个身子两个人,她最大!
白离落座,将桌上的饭食细嚼慢咽着吃得精光。
陈风眠在旁道:“你居然一天不吃饭,你在想什么?”
“想太多,以至于忘记吃饭了。”
“什么话,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假的忘记了?”
“这还有真的假的?”白离百忙之中瞥了陈风眠一眼,道,“敢问王上是真的娶朝阳夫人还是假的娶朝阳夫人?”
陈风眠语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