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流转,笑意怡然,祝翩翩幽怨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原地,但无论是朱修文还是祝鹤轩,都是神情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这算是达成目的了么?即便已迟,也可以去做菜了?白瑶华在厅里站了一会儿,见无人有指示,便蹲身福了一福,准备去厨房。
这时,朱修文忽然抬起头来:“不是要当庭展技么?怎么还不开始?”
恩?真的可以当庭展技,即便祝大小姐走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白瑶华的愉快心情,瞬间又提高了一档,赶忙招呼白迟,带人把便捷炉灶搬进来,又搭着梯子,架设好了铁皮烟囱。
昙华府果然没有安设铁皮烟囱的习惯,屋顶上没有留相应的孔洞,她只好让人把明瓦拆了两片,方才勉强安好了。
许是他们动静太大,朱修文朝这边望了好几次,眼神中满是嫌弃:“简陋。”
这还简陋?白瑶华想着他刚才还算明察秋毫,给了他一个笑脸:“王爷,这大概是昙华府最好的便捷炉灶了,这个铁皮烟囱,还是祝公子送给民女的,昙华府本地根本没有。”
“等你什么时候去京城看看,就知道本王并没有夸大其词了。”朱修文淡淡地说着,继续垂首品菜去了。
京城肯定比昙华府繁华多了,不然白家怎么一直想进京呢,如果不是前世怨仇的牵绊,说不准她也已经启程了。白瑶华想着,戴上攀脖,系上围裙,洗净了手。
朱修文放下筷子,端起水漱了漱口,问道:“你打算做什么菜?”
白瑶华答道:“民女准备做一道鲫鱼肚儿羹。”
“换一道。”朱修文毫不犹豫地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他面前的饭桌,“已经有一道鲫鱼肚儿羹了。”
“即便是鲫鱼肚儿羹与鲫鱼肚儿羹,味道也是不一样的,王爷何不都尝尝呢?”白瑶华微微一笑,眼神中有光华一闪而过,流露出无比的自信来,“如果民女的这道鲫鱼肚儿羹,比不上王爷面前的这道,民女立马就走,从此再不登自在园的门。”
“这可是你说的。”朱修文并不怎么在意,挥了一下衣袖,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白瑶华欠身为礼,从水缸里捞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鲫鱼,破肚去肠,只取鱼腹最肥嫩的两片肉,用老葱、花椒、盐巴和酒腌了起来。
酒坛一打开,朱修文就看了过来,问祝鹤轩道:“那是什么酒,竟是没有闻过。”
“我也没闻过,许是白大小姐自己酿的吧。”祝鹤轩含笑作答。
白瑶华听见了他们的话,暗暗惊讶,她这道菜的关键之处,便是这一坛本尊所酿的郑公酒,却没想到刚开坛,就让他们两个闻出了味道来。
她把鱼肚子腌好,剩下的鱼头、鱼背和鱼尾也没有浪费,一并倒入锅中,大火煮沸,小火慢熬。
朱修文看着她用边角废料熬鱼汤,似有所思,忽地问道:“这是谁教你的?”
这还用人教?白瑶华竟是不知如何作答,只得道:“身为厨师,面对任何食材,都应心怀感恩,不能浪费食物。”
朱修文端起一杯酒,没再应声。
白瑶华调好炉火,让白迟看着,又问朱修文和祝鹤轩道:“王爷,祝公子,鲥鱼清蒸如何?”
“就要做鲥鱼了?你倒是会投机取巧。”朱修文抬起眼帘,“你的这道鲫鱼肚儿羹,还不知能不能入本王的眼呢。”
“王爷误会了,民女只是想利用时间而已。”白瑶华还真没想这么多,也许在上灶前,她有过许多思量,但只要手里拿起锅铲,就光想着如何才能把菜做好了,“您瞧这锅鱼汤,至少还得煮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民女与其干站着,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再做几道别的菜,您说是不是?”
“利用时间?”朱修文看向了她的脸,语速似乎有些变缓,“这又是谁教你的?”
又问是谁教的?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白瑶华依旧不知如何作答,只得道:“是民女自己琢磨的。”
“自己琢磨的?那你知道这叫什么方法么?”朱修文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接着又问。
什么方法?白瑶华想了一下:“统筹方法?”他一介古人,能知道统筹方法是怎么回事么?
谁知朱修文竟面露惊讶:“你居然知道。”
怎么回事?白瑶华彻底迷糊了。
朱修文微微地笑了起来,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你这样子,还真是很像……本王的母后。”
说一个年轻女孩子像他娘,他确定这是赞扬?白瑶华刚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现在是不知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她盯着朱修文的椅背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蹲了蹲身子:“王爷谬赞,民女怎敢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朱修文不再有反应,垂首吃酒去了。
会利用边角废料煮汤,会利用时间的统筹方法,这样就像他娘了?真是个怪人。白瑶华在以往对他的诸多评语中,又加上了一项。
祝鹤轩一直没有作声,甚至没有抬头,手却藏在袖子里,贴在那一张庚帖上,不住地摩挲。
朱修文没有再反对她做鲥鱼,白瑶华便当他是默认了,手脚轻快地把鲥鱼从水晶缸里捞出来,收拾干净,塞葱姜丝,摆各种配菜,上锅蒸上了。
鲥鱼易熟,一刻钟后便得,锅盖掀开,鱼皮尽裂,鱼肉迸出,晶莹白嫩,犹胜美玉。只有足够新鲜的食材,才能得到如此效果,白瑶华将鱼调味装盘,送到桌前,朝祝鹤轩施了一礼:“多谢祝公子每日送海水。”
既为老饕,自然明白白瑶华在谢他什么,但祝鹤轩看了朱修文一眼,只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朱修文看了看面前的鲥鱼,观色闻味,举箸细尝,虽然脸上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来,但也不过尝了三口,便将筷子搁下了。
只尝了三口?当初他尝八宝豆腐,也只有三口……白瑶华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得回到便捷炉灶前,继续做鲫鱼肚儿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