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煦回到含月楼,略坐了一坐,就上了床歇息。
柳绿忙上前轻轻地说了一句:“大小姐,您晚上还没吃饭呢!”
西门煦眼眼半闭着,像是十分疲惫:“不用了,你和桃红去吃点,我有些累!”说着自上了床,柳绿忙上前将被子撩开,西门煦就躺了下去。
柳绿摇了摇头,走出门外,突地觉得有一滴凉水沾到了脸上,她伸手摸了摸,湿湿的,看了看四周黑沉沉一片,她心里就疑惑着,日间还出着太阳,这晚上就下雨了么,因看着侧间还亮着灯,知道柳红在里面,就走了进去。
到了第二天,西门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屋里阴沉沉的,因想着是不是自已起早了,就又闭上眼睛,却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就朝门口望了过去。
柳绿走了进来,一面对坐在桌旁等着给西门煦梳洗的桃红道:“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你把外面那几盆花搬进来!”又道:“怪事,要说昨晚就该下的!”
桃红就咕嘟着说:“没听见小姐常念的天街小雨润如酥吗,那花儿得这雨一养,比浇水还好呢!”
柳绿就把眉头一皱:“每次让你做事,你总有话说,好了,好了,你就在这儿坐着发霉,我去搬好了!”一面说一面掀帘子出去了。
桃红的鼻子就动了一动,西门煦翻了一个身,看着桃红道:“今天要下雨么!”
桃红听了,忙跑到窗子旁边,将那支棍把窗子支了起来,西门煦就看到窗外也是阴沉沉的,不禁眉头一皱。
门外却传来说话声,是柳绿的:“贵姐,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叫小丫头来跑一趟就行了!”
贵姐道:“是夫人说让小姐过去,我想着这么早,倒不好意思麻烦她们,就自已来了!”
西门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出什么事了,她坐了起来,将被子一掀就下了床,桃红看了,就上前替她穿衣服,系裙子。
柳绿的声音又起:“大小姐还没起床呢!”
外面没有说话了,想是贵姐在迟疑,西门煦就说了一声:“谁在外面呢!”
话声刚落,贵姐就掀帘子走了进来。
西门煦就忖度她的脸色,贵姐这人厚道,有什么脸上就能看出端倪,却见她略有急色,西门煦就更加确定有什么事了。
难道是谢家出了问题,又难道是二哥那里出了问题。
西门煦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桃红给她梳了个松散的随发,边上用两条辫儿固定了,再加了一朵珠花,然后又从外头端来了一盆水。
西门煦梳洗罢,就站了起来,对桃红说:“你随我到夫人那儿去!”
桃红忙答应了,西门煦就走了出去,贵姐担心地说:“大小姐,你还没吃早饭呢,要不……”
西门煦一摆手:“母亲那儿想必是有的!”
走了出来,发觉天色虽阴沉沉的,然则天上却看不到乌云,一阵风吹来,凉凉的,西门煦缩了缩脖子,看样子,下雨的可能性很少,就算下,也是小雨。
“到底有什么事!”西门煦走到月洞门边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贵姐本来一到含月楼就想说,但她知道西门煦的脾气,有时说错了或说多了话她也会不高兴,所以闷着不说,没想到她终于问了这么一句,贵姐倒如逢大赦,忙道:“二公子突然病了,早上老太太让人过来给夫人传话,让请大夫,听说是病得厉害呢!”
西门煦脚步一滞,但很快又向前行了,脸上仍是平常表情,只是脚步更快了一些。
到了随意轩,陈氏正在给家下婆子发对牌领物件,西门煦一进去,就看到耳房外站着回事的媳妇和丫头婆子,西门煦脸上带着平时的微笑,慢慢走了过去,大家忙过来见礼。
西门煦就式微地点了点头,眼角却描赵妈妈和丁香,就略站了一站,朝赵妈妈道:“妈妈忙呢!”
这一群人里只朝自已打招呼,赵妈妈就有了一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忙点了点头,满面叠起笑容:“大小姐早呢!”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地瞄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朝这看过来,脸上就有了一些得意,因上前一步盯着西门煦身上那件碎花袄子道:“今日天气阴凉,大小姐要注意身体才是!”
紧随在后的桃红就捏了一把汗,这样有意的亲热是小姐最忌讳的。
西门煦眉头就式微地一皱,接着便笑开了:“劳妈妈记挂着!”一面抬脚朝里面走去。
桃红就松了一口气,赵妈妈眼巴巴地看着西门煦隐没在门帘处。
“下一个,丁香!”采薇朝外面喊着名字,看到西门煦来了,忙上前来福了一福:“大小姐早!”
陈氏正坐在那榆木长案后,桌上一个竹筒,筒内密密地插着些对牌,两眼看着账本,听到西门煦来了,就抬起头来,朝西门煦点了点头。
门帘一响,丁香就走了进来,西门煦想要听她说什么,就往旁边走去,背向着她们。
“夫人安好!”丁香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今日要领什么!”
“二小姐说屋里的香粉放润了,抹不开,想领两盒香粉!”
西门煦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陈氏就笑了:“女孩家儿,打扮打扮倒是好的!”接着只听得竹筒响了一声,又传来陈氏的声音:“拿去吧,是天香斋的脂胭!”
丁香又福了一福:“谢过夫人!”接着采薇就传下一位。
赵妈妈就走了进来,西门煦仍是站着一动不动,赵妈妈本意想上前来讨个笑容,见此情形,不得已,只得上前朝陈氏行了个礼。
“夫人,东珠姨娘要领一顶红纱罗帐!”
陈氏皱了皱眉头:“不是才领过去一顶棉纱针孔的么!”
赵妈妈就为难地说:“大公子也说不用领了,可是东珠姨娘说天气渐渐热了,棉纱的太密实,不透风,而且缀景阁四面都是花儿朵儿的,常常有那种小虫子钻进来,眼不错地就咬人一口,可痛得紧呢!”
采薇就在一旁笑道:“怎就不见咬大公子呢!”
赵妈妈就不作声,陈氏淡淡地说:“你回去对东珠说,到了四月份,就都得换罗帐,老太太那儿,大少奶奶,还有小姐,公子的,都有定制,一时也拿不出多的来,让她先耐心地等着,我这里马上着人去办!”
赵妈妈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挂不住,只管哆嗦着说:“夫人,东珠姨娘是刚抬的,论理,这罗帐迟些是没得说,但刚才来时,东珠姨娘千叮嘱,万叮嘱的让拿过去,夫人,您看,能不能先让东珠姨娘用着,为东珠姨娘订制的那一顶就给那位公子姐儿的不也行吗!”
陈氏脸色就是一沉,将账本重重地放在案上。
西门煦嘴角动了一动,身子仍没转过来,却朝一边月牙窗旁走去。
“给你鼻子你就上脸了,才领一回对牌就敢教夫人怎么办事!”一旁的采薇冷冷地看着赵妈妈:“你的意思是老太太,老爷,这屋里的一大堆正主子们都得让着你的东珠姨娘!”
赵妈妈一愣,还不明白事情的轻重,但也感觉到不妙,因想挽回,就笑着强说了一句:“采薇姑娘,老婆子哪里有这么胆子,你可别逗老婆子了!”
陈氏腾地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采薇,让贵姐领几个婆子进来,按家法办!”
采薇答应了一声,就抬脚往外面走去,赵妈妈这才明白过来,忙跪下自掌了几个嘴:“奴婢失礼,请夫人看在奴婢一大把年纪上放过奴婢罢!”
陈氏却不看她,见采薇的脚步慢了一些,便冷冷地道:“怎么,要我亲自去么!”
采薇这才知道陈氏动了真怒,赶紧出去了,赵妈妈跪在地上发着抖,不敢说一句话。
西门煦慢慢转过身子来,朝陈氏看去,见她又坐回案前看着账本,好像面前根本就没人一般。
赵妈妈感觉到了西门煦的目光,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看了过去,但西门煦那平静的目光让她开不了口求救。
西门煦就感觉陈氏对东珠特别的嫌恶,她微微一笑:“母亲,赵妈妈虽然说话粗鄙,却并无冒犯之意,念母亲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赵妈妈听了这话,倒如逢大赦,咚咚磕着头,嘴里一连串念道:“夫人开恩,夫人开恩,奴婢下回再不敢了!”
陈氏就抬起头来,正对着西门煦那平静如水的眸水,心好像也静了下来,看着地上的赵妈妈,皱了皱眉头:“去吧,要不是大小姐替你求情,这顿板子定少不了的,自个儿长个记性!”
赵妈妈喏喏连声,赶紧退了下去,到得帘子边,正碰上采薇和贵姐领着几个婆子来了,不由得吓得脸色发白,转身朝陈氏可怜巴巴地望着。
陈氏就朝采薇和贵姐道:“让她出去罢!”
贵姐疑惑地看了陈氏一眼,就吩咐那些婆子都退下去。
陈氏又道:“让回话的婆子先出去,午时再过来!”
外面的丫头婆子媳妇都窥着帘内的动静,这时见到赵妈妈差点挨了板子,陈氏盛怒之下,谁还敢去触那霉头,早就溜了几个,余下的听说,不待贵姐发话,就一哄而散。
西门煦听着外头鸦雀无声,一时就笑了一笑,陈氏看在眼内,说了一句:“这些人,借杆子就往上爬,高一点就往下踩,隔三差五的不提醒一下,还不闹翻天去!”
贵姐在一旁听了,就点了点头:“夫人说得很是,尤其是这赵妈妈,你多看她几眼就连路都走不稳了!”
西门煦淡淡一笑:“母亲把煦儿叫来,就是为了看这出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