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少有些不快,他脸上没有显露,但乔毓宁仍是微妙地感觉到他排斥她学吹笛的事。
乔毓宁奇怪这不是他送的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脑海中火花忽闪,乔毓宁心里一震,转而又笑自己多想,定下心神,推汤少去厅里用午饭。
饭吃到一半,汤少忽然出声:“阿宁,明日启程可好?”
乔毓宁饭含在嘴里,压下心头纷绪,点点头。汤怀谨笑问:“怎么不说话?”
“相公做事自有考量,”乔毓宁咽下饭菜,刻意柔柔道,“阿宁认为依着相公,有肉吃。”
汤怀谨笑容顿时明亮三分,也真诚了一分。
乔毓宁回以一笑,只是再美味的饭菜吃在嘴里也没了滋味。视线余光扫过腰间别的紫笛,思索哪句话说错让汤少不爽。蓦地,她忆起旧事,原来如此。她抬眼看汤少认认真真保证道:“相公,刚才阿宁讲错了。阿宁每天只花两个时辰学笛子,一定不贪多。”
汤怀谨微征,拿筷子点下她,好笑道:“傻瓜,想什么呢。菜都凉了,快吃。”
乔毓宁忙捧起饭碗大口扒饭,不时在挟菜的间隙冲汤少露个满足的笑脸。
饭后待汤少去忙事,乔毓宁到后院人少处,边走路消食,边摸笛孔吹。小半个时辰后,她坐墙角一块石头歇脚,边捶小腿,边臭骂。骂完,她又站起来练习。有这笛子好啊,她可以在外面走步不怕被菊香她们看到。
高兴之余,她又狐疑:难道她吹的就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么。
“噗~”树梢有讥笑声嚣张地传到她耳里。乔毓宁立即转头寻找笑声来处,黑麦秆从墙外树冠里探出头,笑冲她挑挑眉,道:“小猪,这儿。”
乔毓宁面无表情,瞟他一眼,继续走她认为的美人步。
黑麦秆见状,笑得直不起腰,呼呼吹口哨道:“哟,哪来的东施。”
乔毓宁顿步扭头,恶狠狠地剜他一眼,转身昂起傲慢的下巴继续继续。黑麦秆在树梢间飘移,脑袋倒挂,嘲弄道:“喂,猪,你的肥屁股真地扭得很难看,让人看了想吐啊,知不知道?我说,你蠢不蠢,你再怎么装也不是淑女,干脆一刀把那女人宰掉一了百了,你男人还能怎么着你?”
“你闲得蛋疼吗?”乔毓宁咬牙切齿回骂道。
黑麦秆大笑:“我就说嘛,猪牵到明京还是猪,怎么装都改不了本性。”
乔毓宁气得半死,恨恨地随地抓起一把泥沙洒过去。黑麦秆笑着避开,乔毓宁见打不到他,气得两跺脚,打算回房去,猛地想到一事,威吓道:“你来干嘛,快走,信不信我叫我相公打你?”
黑麦秆掏掏耳朵,吹口气,凉凉道:“你男人出门会野女人去喽。”
乔毓宁鼻孔喷个气,扭头就走。黑麦秆跟上去,在她耳边道:“我跟你说的,你听进去没有,你还真要等到那野种生下来?你信不信他到时候要你养,你不嫌恶心?”
“一不杀老弱妇孺,二不杀大肚子,是为江湖道义,”乔毓宁鄙夷地看他,“莫非咱们胸有远大抱负的霸天门门主大人要为小女子牺牲一世英名,做那人人唾弃的江湖败类?”
黑麦秆叹口气,用一种很亲昵的口吻道:“我就知你心软,可是那女人万分有手段,你重新投胎十次也不是她对手。为着你好,老子就做回恶人,只要你表个态,老子保准把那女人料理掉,保证干干净净,没人知道。”
乔毓宁嗤之以鼻,撇嘴道:“直说吧,你要什么东西。”
“好心当成驴肝肺,”黑麦秆倒也不十分动怒,训道,“日后有得你哭,别说老子没照顾过你。”
“我现在很确定一件事,”乔毓宁抱胸冷嘲热讽道,“你这人难成大事。一天到晚三八,比女人还女人。你是不是看上我相公了?”她喃喃,没想到汤少魅力无穷,男女老少通杀。
黑麦秆这下给气得火冒三丈,跳脚指她鼻尖骂道:“你个死女人,要不是看你可怜,老子管你去死!”
“谁要你管了?三天两头爬我家墙头,要不是我相公信我,我名声都给你毁没了。”
“我****麦秆怒骂,“不是你一天到晚催命地吹吹吹,老子犯得着到你这里来受气。你行,老子再管你,老子他妈的不姓原!”
乔毓宁也火,回骂道:“我吹我笛子关你屁事。”
“你的笛子?”黑麦秆哼哼地反问,乔毓宁一滞,抱紧紫微笛昂头粗脖子吼道:“我相公送我的,就是我的。你、你想干嘛?你敢抢,我、我就叫人了。”
黑麦秆喷哼,劈手将笛子夺到手,前后对孔眼一瞅,立时破口大骂:“你真是猪投生的吗?!”
他勾着小指尖从笛尾抽出字条,让她睁大猪眼看清楚,他千辛万苦弄来这笛子是给她示警用,不是制造躁音来荼毒他耳朵的!
乔毓宁怎能相信宝贝了一早上的笛子是这家伙送的,急急摊开纸条读起来。
原来黑麦秆得信她即将搬去京城,担心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被她男人欺负了没地方哭,正好手下献来样宝物,据说击之有惊魂慑魄的奇效,他就把紫水晶做成笛子借着她生辰之时送到她手里,并留字条告诉她使用办法,让她有危险就吹响它。只要霸天门的高手在附近听到,必来助她。
谁知道乔毓宁根本没留意紫笛内里玄机,只把它当作普通笛子吹个不停。她自己不懂武学,又没内功傍身,自然不会觉得笛音尖细刺耳,可苦了她身边的功夫高手,饱受奇音摧残,差点儿没走火入魔。
黑麦秆气哼哼数落道,真是比猪还蠢,就算没发现这笛子的奇异之处,正常人听到笛音嘈杂粗劣,也会检查下笛子里有没有塞有异物或其他问题,哪个像她就算是噪音也能自欺欺人把自己当笛仙爱现地吹、吹、吹。
“你个混蛋!这次真被你个混账害死了。”乔毓宁怒得扑到他身上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臭流氓,死流氓,你给我去死啊啊啊——”
黑麦秆边躲边闪,回道:“喂,够了没有,再不收手我还手了啊。”
“你还敢还手!”乔毓宁拿着笛子死命敲他脑袋,“你个垃圾,人渣,我叫你害我,我叫你爬墙,我叫你乱摸——”
黑麦秆两手护着脑袋,挣扎回道:“那你叫我放哪里?分明是你自己不长脑子,居然全怪我。你个泼辣货,难怪你男人要找别的女人不要你。”
乔毓宁愤怒地一拳打过去,双拳飞舞狂揍,揍歪他鼻子,打得他鼻孔出血仍不解气伸手捡拾路边石块,恼怒起来真恨不能直接用石头砸死这混蛋算了。
黑麦秆瞪眼,警告地连喊喂真想杀人啊。
乔毓宁狞笑:你说呢。正当她举着石头做势威胁要砸他脑袋之际,黑麦秆忽然不做声,神色危险地看着她身后。乔毓宁不上当,双手高举石头砸下去:“装啊,你装啊,看我不打死你个害人精,给民间除害!”
黑麦秆弹出一根手指头,顶回她砸下来的石头,眼珠瞄瞄,嘴巴向边呶:别说他不讲哥们义气,赶紧回头看吧。
乔毓宁疑惑又惊心地扭头看,七八个黑衣人拥着辆轮椅,汤少坐其中,面色沉沉,不喜不怒地看着她及他。乔毓宁低头向下看,不知怎么回事,她这刻居然是骑在黑麦秆身上,她惊慌得怪叫跳起来,怎奈先前情绪太过激动打闹得太疯,手脚无力一软,再次跌回去。
还好黑麦秆够意思,生生撇过脸去,不然,她的嘴就要撞上他的脸了。
乔毓宁顾不得道谢七手八脚地爬啊摔啊再爬,却不妨轮椅轱辘声缓缓离去。
“相公,相公,你听我解释啊。”乔毓宁急地脚踩着黑麦秆挺尸的身体,大呼小叫地追过去,拐角时抽个空向后看,果见黑麦秆一脸欠扁地冲她咧嘴笑:扯平了,猪头,慢慢跟你男人解释吧祝你好运。
他快活地笑着,身形翩翩,眨眼消失在围墙外。
乔毓宁愤怒地差点咬碎一嘴牙,个死混混,再让她碰上,定要他好看!
追到书房,乔毓宁以为汤少会冷脸晾着她,或者冷言冷语地骂她,或者妒火十足地打她一顿,来的路上她已做好了各种准备,哪怕汤少要她去跪祠堂洗衣板,她也决不皱下眉头。
哪知等她说完后园子的闹剧摊开手等着汤少抽板子,汤怀谨却是一直笑,那不能停止的样子,像是笑抽了。
乔毓宁不明白,难道汤少气过头,所以魔症啦?
汤怀谨按下她俩只讨打的胖手掌,止不住笑气,道:“阿宁把那条狗训得这么听话,为夫怪你做甚。”
汤少,你嘴好毒啊你好毒。
她骂那么多句都比不上汤少这句来得震撼。
“相公,阿宁以后一定不自己动手了。”乔毓宁回神,赶紧举手掌发誓,并一再重申,她完全是被那家伙气昏头,以致于犯下大失体统的过错,希望汤少对她小惩大戒,她保证不再犯。
汤怀谨笑瞟她一眼,将那只罪魁笛子重新别到她腰间。乔毓宁急得冷汗阵阵地冒,连声求饶:“相公,相公,我以为它是你送的我才一直带着它。我知道错了,我不要带那家伙的东西。”
她急得抽出笛子往桌角上砸,想把它弄断,笛身纹丝无伤,倒是她自己的手被反震之力震得发麻。她向汤少撒娇求助:“相公~帮帮阿宁嘛,砸了它,我不要再看到它。”
“阿宁说的什么话,”汤怀谨不为所动,指点妻子认识宝物的真正价值,“此笛原石乃武林异宝,若以无上功力击响它,能惑人神智毁人心魂。可惜原石刀剑难入,非等闲之辈能够驭之制成乐器,一直收在英雄山庄藏宝阁,多年不曾现世。原阿狗能将此物转赠予你,还算有心。你就安心收用着,待哪日为夫无暇顾及阿宁安危,正好借此物退敌。”
乔毓宁好想哭,这哪里是不怪她,分明是变相折磨她。她要一直挂着别的男人的东西,她不疯掉,汤少先疯给她看。
她悲痛地抽抽鼻子,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那个混蛋,他死定了!
不对,她想到一折:“可是,相公,你说过,王老庄主已经死了。”
乔毓宁不认为王浮生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一个明显野心勃勃欲夺他权势的男人,提升敌人的实力,壮大敌人的势力。
“啊,为夫没有说么?”汤怀谨好像才想起来般地点点额头,惭愧道,“真是,最近太忙,忘了告诉阿宁,王老庄主去得太快,未留下遗嘱,导致庄内大乱忙争权。如今英雄山庄一分为二,王浮生领北班,实力不俗,阿宁也算见识过。另一支南班也不弱,领头人正是王老庄主的遗孀王浮生的继母江氏,手下青年才俊无数,更有无数门派愿效犬马之劳。”
乔毓宁整个人都抖起来,江冰雁本就忌恨她霸占她心爱的师弟,每次见面都是喊打喊杀;若再让江寡妇得知她赠予手下第一得力大将的宝物,也被她霸占,她离死不远矣。
汤少这是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她真地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还不行嘛,乔毓宁死求活求,汤少只是温柔含笑地望着她,觉得她痛心疾首保证悔过自新的样子很有趣似的,一再眼神鼓励她多编多说。
乔毓宁悲愤无语流宽面泪,这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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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的时候,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写完直接笑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