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家在门房那儿留了个老妈子,领着新人熟悉环境。
别看这位老妈子仅是个管仆,穿着打扮备讲究,不比寻常官家老太太差;她的身份也甚有来头,她是宗家大老爷房里的管事,据说是从小照顾宗家大老爷的老人。宗家会派这样让人奇怪的重量级的人来引导乔毓宁,却是他们重视过头的结果。
宗家很重视与汤少爷的合作,重视到了患得患失的地步。仅仅一个新宅子导游就选了三圈,让媳妇出马不够份量,适龄女儿出马易叫人生误会,宗家大媳妇自己出马年纪太大又有压人一头的嫌疑,选来选去,宗家就派了这位跟宗家老爷子一个辈但又地位超然的老妈子出面接待贵客。
乔毓宁听了眼睛都转圈,谁白得个宅子还费那心思猜度身份般不般配,又不是有病。
她也就肚里嫌弃,面上与老妈子客套:宗老夫人太仔细,说来她是小辈,该先去拜访才合礼数哩。
老妈子笑呵呵,说两家住得近,以后有的是机会请少夫人过去听戏。她很抱歉地说时间仓促,来不及整个更大的安置宅子,望她不要嫌弃。
“哪儿呢,”乔毓宁笑说这儿就很好,她很喜欢。
新屋主院两进三厅,前廊归主人家宴客招待议事用,后院书房主卧连起居室,侍女男仆宾客厢房另外配置,分居主院两翼。
说起来也不小了,但是比起曾经的汤家老宅子,这里不足从前的五分之一,没有独立花园亭台廊桥荷塘,房内布置也是多见典雅大方,少了过分的奢华。
老妈子领着人转转,顺便问问哪处窗罩或者摆饰不合心意,直接言语,明儿就叫人换掉。
乔毓宁高兴说这里布置实在合心意,问是哪位可心人做的好事让她享现成的福。
老妈子含笑不语,菊香稻光给提示,据说这宅子内外布置是宗家大媳妇带着人亲自监督置办的,为此还上火哑了嗓子。
乔毓宁忙让稻光找出两瓶润喉宝,让老妈子带去,说这是汤少爷亲自调的,润嗓去火最顶用。
老妈子听这番解说,神情果然一亮:“少夫人有心。”不客气地接过收下,
双方再客套一番,老妈子带着汤少夫人满满谢意,回去覆命;乔毓宁贼兴奋地在新家里东摸西碰,厨房灶台各种用具她全都问一遍,还在新红漆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这是她的地盘,谁也管不上,能不让人兴奋么。
于是乎,晚上与宗家人吃合作饭时,她还多吃了两碗饭,全然忘记要减肥的决心。
宗家人撤得早,乔毓宁也睡得早;第二天,宗家人来得早,乔毓宁也跟着早起,趴在窗棂上看热闹。
昨晚,大家一顿饭后,宗家人合作的态度越发恳切了。宗家派出保和堂经验最丰富的制药师,个个都是宗师级别,放到外面哪个都是镇派大人物。
汤怀谨邀请他们来,就是要与他们联手破解世间奇药还魂丹,从而制造还魂丹的升级版某某丹,新圣药名字待定中。
通常来讲,宗师是没这么简单能够被人忽悠的。
但是,汤少爷他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能够创造逆天奇迹的药师界天才。
事情要说到两个月前,汤少爷亲口品尝垢泥之后,不知他鼓捣出什么,写了张方子交给宗家人,并要求他七宗家三的分成。保和堂照方制药,标上舒宁牌养身丸,放在总部药堂的药架上出售,名字太普通,又没打广告,久无人问津。
说来也巧,省城有个孝子,他老父肠胃不好,吃嘛嘛不香,吃尽各方名药也不见效,眼见老父旧疾复发,命不久矣,孝子愁白头,偶然听人说起保和堂制了新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买了两瓶带回去给他老父试用。
未料当天下午,孝子那卧床经年水米不进就等着进棺材的老父亲,居然清醒过来,还坐起用了两碗稀粥。
省城名医诊脉后,连呼奇迹,嘱咐孝子继续给他老父喂养身丸,没准那旧疾能不治而愈。
这是没准的事,消息传出去,一般人还是将信将疑,最多就是把它当成八卦奇闻在酒楼茶肆说说。
真正掀起药丸热卖的导火索,是河西县最出名的麻姑,因为貌丑如盐被夫家休弃,她听人介绍买回舒宁牌养身丸,吃完半瓶,脸上黑麻子居然清淡了,显出嫩白的好底子来。从而实现“一家女,百家求”的盛事。
这可是有目共睹的美容奇迹,爱美人士疯涌进保和堂抢药。
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每个买药的人都活灵活现地说他们见过瘫痪在床的汤少爷,当年连孙太医都治不好的重伤,就是长期服用此药,汤少爷又重新坐了过来,来日,他必然能再站起来。
于是,当,汤少爷活回来并宣布出世的消息悄悄传开后,关于养身丸的神奇功效,是越传越玄乎,什么起死回生什么包治百病的话都冒出来了。
保和堂在全国各地的分堂齐齐向总堂发送十万火急配药要求,其他药堂的订单也像雪花般飞进保和堂的制药总部。
宗家掌房指示停下一切业务,专供此药,昼夜开工不停歇。
可是,这样仍然满足不了市场疯狂的需求。
买药人不但自己吃,还包礼送人,基本上每个服药后的人都赞不绝口,说此药尤如神药。人们完全不忌讳没事找事吃药这种不吉利的事,甚至有些官宦人家,没收到保和堂出品的礼单,还不给人办事哩。
如此造势,谁还能保持清平的心态,但凡有点棺材本老婆本的人,都包着银角铜钱到保和堂药馆子外头,连夜排长队,顶着风雪等着抢第二天来的补货。
有些激进人士因为买不到药,还砸过保和堂的大门。
在这样的冲击浪潮下,全省乃至全国各大药堂掌柜没有一个坐得住,纷纷向保和堂道喜:这宣传战打得漂亮,暗暗打探从哪挖来的营销高手哇?
宗家当然是随便糊弄过去了,怎么可能给人挖敲角的机会。
私底下,宗家老太爷早就下达指示,要跟汤少爷保持长久的合作关系,全力支持他的一切计划。所以,一接到汤少爷共襄盛举的邀请函后,老药师们天不亮就到门口候着,虔诚地听从汤少的安排。
汤怀谨说,要去个秘密的地方做研究。
老药师们就把他的话奉为圣旨,包袱收收,抛弃府中美人华服省城的舒适豪宅,心甘情愿地答应住进红石山无名山谷瀑布下游的简陋木棚里,在深山老林里品尝黑泥巴,神神叨叨地一遍遍反复蒸馏品嗅那股子奇臭,寻求药师生涯的顶峰。
乔毓宁是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自虐行为的,而且,她也没有汤少爷脸皮那么厚,居然拐着爷爷辈的老人吃他身上渗出来的脏东西,太没道德了。
可惜,她有心没胆,不敢坏汤少爷好事。
为弥补她的愧疚,乔毓宁把汤少爷的钱全都挖出来,交给金荃,让她请最好的厨师,用最好的食材,做最丰盛的饭菜;再盘下一家综合制衣坊,包下所有药师与药童从头到脚的穿戴;住的话,她砸下重金,由三品官邸级别资格的建筑师泥瓦工匠,打造最宽敞舒适的制药研究基地,天冷了房里就添被添无烟竹炭,天热从北方用船运冰砖,总之,务求老药师们吃好住好穿好,绝不能再亏欠这些老人家们。
反正汤少爷说了,他的钱就是她的钱,她爱咋花就咋花。
但是,据说保和堂的老药师们研究劲头更足了,原本还有人会一天休息两三个时辰,在听说新制药厂的目标是全国最大规模时,两三天都不见他们合眼,卖命似地拼命。
乔毓宁真想找块豆腐撞一撞,大吼声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金荃自然不会扭曲她的话,这事必然是汤少爷干的。她冲去找人说理。汤怀谨问她哪里不满意,莫非是嫌老人家们只夸他有情有义,不说她好话?
乔毓宁吐血,她把账本往汤少爷身上一扔,不管了。
汤怀谨把她拦住搂在怀里哄,说他明天就进山,传达乔家大奶奶的命令,不睡觉就不给饭吃。
“你、你你、”乔毓宁结结巴巴地急死了,这人怎么什么浑话都敢说,她气急败坏,汤怀谨笑得像偷着腥的猫,咬着她肉肉的脸,软言慢语说是真得去拦住那些着魔的炼药师,他们累病可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乔毓宁千叮咛万嘱咐:“那可不许说别的,你说了,你说我就吃成大胖子压死你。”
汤怀谨哄然大笑,乔毓宁默默把泪流,她这是着的啥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