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了最危险的敌人所在,乔毓宁就应该想办法逃离皇宫了,这也是史公公现身带她去看老皇帝真面目的用意所在。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乔毓宁从惊魂中回神后,向史公公道声谢,居然要摸着原路回浣花殿去。
史公公惊,拦道:“郡王妃可知这一回去,等着你的是什么?”
乔毓宁微笑道:“我相公留了人护着我,我不怕的。多谢你了。”
“郡王妃真是天真。”史公公不怕再多说些话让她知道她的处境有多危险,“你身边有狗皇帝的人,盗了你调制的鬼医配的迷药,份量足够放倒所有人,包括贺郡王。”
乔毓宁笑道:“多谢你提醒,我会注意。”
史公公哼嗤,道:“你自然不信,你身边几个丫环跟着你七八年,感情深厚,为她们你不惜与贺郡王诀裂撕破脸面;她们中的任何一人背叛你,都会让你痛不欲生。你何不想想,这天下还有何人知你与那只仙犬的恩怨?”
乔毓宁微笑,道:“总而言之,我还是要谢谢你。”
她转身走,史公公愤而直抓她,乔毓宁似早在防备,灵活地闪开,手中多出一把袖匕,寒光锋利,噬人心魄。史公公眼神一变,浑浊的目中射出凌厉之光,他问道:“你这是何意?咱家好心救你性命,你却不识好歹,还要恩将仇报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乔毓宁早在后悔当日轻易被舒明香算计去,若她手中有刀,就算舒明香敢玩手段,她也能划对方七刀八刀解气,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想起那天的事就心里憋气。
史公公哼声,神情缓了缓,道:“你意下如何?”
乔毓宁微挑眉,不解其意。史公公忍着火气,道:“咱家救你离宫,你带咱家与贺郡王汇合,把此中事说与郡王爷知,共谋他图。”
“我是不会随你走的。”乔毓宁见不说明白,这位老太监不会放自己走,直接挑白了道,“这里虽然危险,却也不会比落到靖安省荣佳公主府更糟糕。”
史公公哈笑,佝偻猥琐的样子蓦然高大许多,他道:“也许安喜那小兔崽子说对了,你真是精怪幻化的。”
这算是变相在称赞她聪明么,乔毓宁可不会觉得高兴,她更紧张地戒备。
“但是,这走不走,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史公公伸手成爪抓人,乔毓宁从袖里掏出药粉狂散,边拔腿跑。
谁知宫曲廊里那一头传来安喜公公呼喝的声音,边向后招手,边叫禁军卫队跟上,抓人去。
乔毓宁紧急刹车,换一个方向逃。史公公诘诘怪笑,安喜公公听见,抬头叫声鬼啊,吓得倒跌在地,史公公骂句小兔崽子等着,回头再收拾你,拔身急追目标。乔毓宁慌不择路,一边挥匕首开路,一边飞快地向前跑,时不时拐个弯转道,避开无处不在的宫卫。
背后史公公抓起石块一掌砸向小人,乔毓宁被打倒在地,连摔个跟头,过于锋利的匕首落在远地,乔毓宁忍痛爬去抓它,史公公滑行地追上来,乔毓宁见已来不及捡回匕首护身,咬唇拿起胸前玉埙,急吹。
“跟咱家去找你的姘头吧。”史公公得意道,他大眼狂突,笑意狰狞,他伸开蒲扇般的三指手掌,以老鹰扑小鸡之势,扑向地上的小可怜虫。
嘭——史公公被个大汉反击震开。史公公在空中翻个转滚,落于地,捂着胸直咳,他瞪着场中突然多出来的疤面高手,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让开!”
乔毓宁则命令道:“杀了他。”
那个埙音招来的大汉,立即捏拳揉身上前,招招毕杀。
史公公惊愕连连倒退,他怎么能相信这人会背离己方阵营成为乔毓宁的手中利剑。他边与之对抗,边大喊试图唤醒倒戈的大汉:“你给我清醒点,咱家是谁你不认识了吗?你要背叛公主殿下吗?你可知道是谁害你如此疯疯癫癫不明是非?”
那大汉神情麻木,只管挥拳执行吹埙人的命令。史公公越瞧越惊心,他冲乔毓宁吼道:“你这妖女,给他使了什么妖法?咱家先灭了你!”
乔毓宁正忙着躲禁军卫士呢,哪有空解答他的疑问。
那大汉见她身陷危境,重掌毙杀史公公,飞身去救。史公公飘飞落于地,老眼圆瞪,他恨不甘心,他从地狱里爬回来,大仇未报,怎能这样死。残缺的手脚神经质地在抽搐。
安喜从假山石砾堆里爬出来,手里握着乔毓宁掉落的匕首,用力往曾经的宫中第一红人史公公胸前直刺,连扎数次,又不放心地将那个骇人的头颅割下。亏得汤少赠予妻子的东西从来不是凡品,安喜用那把利器轻而易举将史公公肢解。
乔毓宁在旁瞧得直想吐,这两师徒到底结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安喜竟连史公公的尸首都不放过。
安喜割下一块死掉的禁卫的前襟,草草地将史公公的头包起,拎着它,满身血,站在满园的尸首间裂嘴笑,好似个恶鬼回人间。
乔毓宁惊得后退两步,安喜察觉到动静,转过身,冲她狞狞一笑,喝道:“退下。”
他用那双沾满血浆的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正与禁卫厮杀的大汉见之惊而变色,飞身拦腰挟起乔毓宁,脚不点地,冲步上宫墙,以流星划过天空的极致速度迅速向宫外逃离。
“追!”安喜的声音像噩梦之音,紧紧缠绕着奔逃者。
不仅埙音招来的大汉恐惧安公公充满血腥意百虐味的亡者之声,就是乔毓宁也深深地惧怕这个享受屠杀与人血洗礼的小太监头子。
肢解史公公那一抹实在太震撼她心。
大汉带着她连夜逃离京城,等他筋疲力尽停下脚步,乔毓宁也差不多快阵亡。
他们停在一处郊外,举目皆是树,二里外有个茶摊。乔毓宁摸摸肚皮,从腰边的糖盒里摸出块糖含着。她正想找个地方打个盹,大汉强硬地将她固定在树杈间,将玉埙塞入她手中,让她吹。
乔毓宁很想说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却也知这人根本不能接受她的拒绝。她咽下软糖,将玉埙口对准唇部呜呜吹。大汉立即盘膝坐下,运功调息。
她吹得有气无力,大汉非常不满意,时不时睁眼瞪她,好像在遣责她一样。
乔毓宁苦笑,鼓起腮帮,顶肺吹。
吹到一半,大汉又挟起她狂奔一气。原来安喜带人追上来了。乔毓宁能抗议吗?不能,所以,她只得受着。跟着大汉风餐露宿,被人追得东躲西藏,比丧家之犬还可怜。
丧家之犬尚有喘息之时,乔毓宁跟着大汉躲避宫中禁卫追杀却是没日没夜时时刻刻都在逃。难得歇口气,她也要被大汉撵着使出吃奶的劲吹埙。
每每埙吹不到几个调子,大汉又会猛然挟起她急驰。
次数多了,乔毓宁就明白,安喜带着的那队人,跟带她逃跑的大汉一样,练了错误的仙人功法,被正常人诩为魔音传耳的玉埙之声,却正能助他们调理混乱的气脉。
是以,埙声一响,那些走火入魔的禁卫简直是比狗还灵敏,循音追上来。带着乔毓宁的大汉又是一天都断不了埙音的,乔毓宁必须吹,把所有练过仙人功法的倒霉蛋的心魂都勾出来。如此恶性循环,追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乔毓宁似乎已经能看到安喜那张清秀狰狞的笑脸,涂满血。
六月,皇太子大婚。
被调去南方稳定时局的靖南郡王悄然回京,双手捧着水晶礼盒,据说里面装着必然能哄得他心爱之人回心转意的神秘礼物。当然,他扑了个空。
扑空其实还没什么,汤少又不是不知道自家老婆性子,肯乖乖留在宫里不生事才怪哩。
让汤少勃然大怒的是他去的时候,正赶上张淑妃的得力宫女在布置“靖南王妃贪杯误入太液池醉梦淹死”的戏码。
假如不是他忽然回京,他将永远都不会发现“妻子被淹死”的真相。
他宝贝的妻子早被人掳持的消息。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汤怀谨勃然大怒,直将淑妃殿夷为平地。
皇太子连新婚之夜都来不及享受,赶紧去跟兄弟解释。若非他身边几个禁卫以命换命,皇太子也许早已丧命于汤怀谨怒火之下。就是这样的大不敬,汤怀谨仍是震怒难平,他拔下发束上象征郡王的金冠,砸到汉白玉石阶上,宣誓与曾经的盟友,恩义两断。
汤怀谨转身离宫,召集人手,满天下寻找他妻子;同时,他向江湖各路绿林好汉求助,言明只要救出他妻子或者提供有关于他妻子行踪的消息,条件任意开。
还真有杀手盟的首领去找他谈条件,人家杀手盟头领一不要钱,二不要权,就要一点养生的药,要真的药,不是假的。想要养身丸、阳生丸、九阳丸等等奇药的势力主还贼多,都是冲着那股子仙味儿去的。
汤怀谨修改求助条款,只要他妻子平安无事,他不仅免费供应其人长生药丸一生一世,并收其人为亲传弟子,传授独门武学。
江湖顿时轰动,尤如炸开锅,人人掘地三尺找乔毓宁。
官道上,守丢兄弟老婆被兄弟抛弃的皇太子也急,连求来庆安帝十二道金旨,密令大江南北官员把守关卡,誓言倾尽全国之力,救出靖南郡王妃。
各级官员们收到似是而非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的是汤少的人,而不是未来皇帝。救出乔毓宁的人自然是升官发财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是,这些俗物又怎抵得上仙人仙药长生不老的永恒魅力呢。
在汤少抛出仙药的诱饵后,整个大夏国都陷入疯魔状态。
人人都密切关注官道山路羊肠小道,在这样整国国民盯梢的形势下,乔毓宁的行踪被曝浮于世人眼前。
她被人带入了老家昆山山脉中。
她的行迹其实很好辩识,因为她时不时会吹响埙音,告诉人们她所在之地。
汤怀谨即刻南下,从禁军大营借来三万人手,封锁昆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