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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皇恩

简单休憩,菊香带着少夫人去独立水池泡澡,顺便给少夫人说说京城一些名胜与风味小吃,哄她说待少爷得空,大家一起出门走走尝个鲜。

稻光在池边,手拿素珍拿心点心蛋黄酥,边逗少夫人,边补充菊香没说到的名点。

两人哄着人旨在舒缓少夫人的心情,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该一味沉浸在悲伤中。乔毓宁强辩说自己很好,却不像从前会跳起来抢稻光手中点心跟丫环们嬉戏。

菊香稻光各自忧心。这时,前院小厮来报,京都白石书院学子来访,拜会少夫人。其中一位声称是少夫人请的先生。

乔毓宁心一沉,由菊香稻光帮忙换上京城时兴的对襟长裙,戴个小巧的珠冠,简简单单地出堂会客。她还没跟张秀才说上话,被学子中一人给吓得呆在原地,不能动掸。

“学生乌兰舟,”那个吓人的书院学生顶着一张扔进人群里绝对认出来的老实巴交脸,磕磕巴巴行礼,“见过汤少夫人。”

乔毓宁牙床轻轻打架,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敢跟未来的准皇太子说:不必多礼吗?!这是谁出的馊主意,汤少又不在,他来干什么。

菊香小声提点,这位结巴书生,别看他貌不惊人,却是白石书院严山长夫人的远房外甥,山长千金的青梅竹马。这母子俩靠山的来头可不小,严山长夫人的父亲乃本朝四宰之一,崇英殿大学士严沂,兼国子监祭酒。天下学子的总头头。因而在京中,乌兰舟也算小有名气,一般人都会礼遇三分。

她暗指乌兰舟身旁白玉书生道,那位便是叫人极其头疼又极其护短的严山长家的千金少爷。

“学生严斯赫见过汤少夫人。”

乔毓宁慌得反手一把回抓菊香,问怎么严小姐却是个男的?

菊香掩饰低语,严小姐女扮男装就读白石书院一事知情者甚少,少夫人千万镇定,莫要走漏了消息。乔毓宁愣愣点头,她已经被这两个大人物给完全惊吓住了。

张秀才最后见礼道:“张生见过汤少夫人。”

总算碰到个自己能应对的平头老百姓,可惜,乔毓宁却心生不敢与他直视的愧疚。张秀才那双红肿的眼、虚浮的脚步、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

厅中众人各自沉默,严梦晴爽直道:“汤少夫人,我与表弟与子梁兄一见如故,钦佩他的理想,结为莫逆之交。此番冒昧前来打扰,是因为我们听闻子梁兄的、恩人旬前不幸遇难,子梁兄悲痛欲绝,饭食不思,尤如行尸走肉,我与表弟十分担心子梁兄,故唐突前来拜访望汤少夫人能告知当日情景,了却子梁兄遗憾。”

“严公子,张公子的恩人乃我们少夫人的至亲,”蔷薇出声相拦道,“让少夫人忆诉当日,太伤人心。若诸位不弃,婢子愿代为复述。”

严梦晴与她表弟看向主要当事人,张秀才迫不及待点头,只要有人愿意详说乔喜梅遇害真相,谁来讲这件事并不重要。严梦晴点头,蔷薇领着他们到偏厅细述。

不一会儿,那边传来沉重悲伤的哽咽声。

乌兰舟与严梦晴退出小偏厅,给张秀才一个缅怀悼念心上人的单独空间。

乔毓宁坐立不安,一则为张秀才,另一则为老实人乌兰舟。她不停地吩咐丫环送新茶水,端新点心。茶过三轮,严梦晴不得不出声阻止汤少夫人的过分紧张,她不说话还好,一说倒把乔毓宁吓得差点滑下椅凳。

“汤少夫人?”严梦晴反被主人家这夸张的反应吓到,她看看自己,再看看表弟,他们两个虽然不算是美男子,但也不至于难看得能吓人做噩梦吧。她打趣道。

乔毓宁回以傻笑,掩饰性地端着盖碗茶,大口喝茶压惊。

“小心,烫。”严梦晴提醒道。她说晚了,乔毓宁已经被热茶烫得从位置上跳起来,顾着客人在场不能吐舌头,她痛得原地直打转。

菊香忙叫小丫头快拿冰块,乔毓宁捂着嘴摇头吱唔没关系,又冲两位客人赔笑,她想表达的是招待不周的歉意。可落在外人眼里,这笑真是糗得太对不起某人的期待了。

严梦晴惊诧,毫不掩饰地质疑:这就是那个技压四座才冠京师的汤少的夫人?子梁兄口中灵慧过人的小妹妹?让风流满天下的花满秋甘为仆役的天机少主?这不是坑爹么!

乔毓宁臊得满脸通红,跟客人解释她能跟汤少在一起是因为汤家需要一个童养媳,她不过恰好是那一个人,与她本人有什么特质无多大关系,张秀才与花满秋都是承了汤少的恩情故而在人前夸说她声好罢,实际,传言通常是当不得真的。

“至少也不是一无可取,”严梦晴点评道,“你这般谦逊,倒比苏小苑那清高假模样看着更让人舒服。”

乔毓宁淡笑,向后踢了稻光一脚,阻止她跟严梦晴呛声。虽说把她与京中名妓放在一起比较,有辱端庄,但这话是严梦晴在乌兰舟面前说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严梦晴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并跟她表弟对个眼色,她再看向主人家,道:“汤少夫人不介意严某多问几个问题吧?”

乔毓宁点头,严梦晴直接问汤少是怎么结识的花满秋,据外传,当日汤少终日宅于屋内,不应该能够与花满秋结识。乔毓宁实话实说,她去牙行雇管家,别人跟她推荐花满秋。

“当时我还不知他这般有名气,只把他当成普通的花圃管事。”乔毓宁不好意思道。

严梦晴眼神里露出赤果果的傻人有傻福她怎么就没碰到这样的好事的火热眼神。乔毓宁尴尬,若是别的什么,见对方这么喜欢,她说不定就出让赠送了。这一个人,让她怎么送。她吭吭哧哧问道:“不知严公子与张公子如何结识?”

“说来也是简单,”

严梦晴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她看了每个进书院的学生的考卷,张秀才文思妙笔生花,策论出类拔萃,切中她心意,她起结识之心,再看张秀才本人仪表不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故而相交相识,深入交谈后,双方互相钦佩对方学识,更是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就这样,在短短时间内,三人俨然为孔孟之交。

这里插话一句,只要被严梦晴纳入她那个圈子,必然要算乌兰舟一份子。所以,严梦晴与张子梁相交,等于乌兰舟与张相交。

“兰舟,该你说了。”她说着,还推拍了下乌兰舟。大概这是他们私下里表示亲昵关系的动作。但是,这在乔毓宁眼里那就问题大了,她这回干干脆脆地掉了茶碗,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严梦晴那只打人的手,满脑子这姑娘的手要断了。

她瞬变的脸色吓到了其他人,丫环们担忧,严梦晴则看自己的手掌,这有什么问题吗?她疑惑地用眼神问表弟。

乌兰舟轻咳,道:“吾去看看子梁兄。”

“又吾来吾去,拜托,你给我说人话。”严梦晴训示道,乌兰舟好脾气地哦哦笑应,起身去小偏厅。严梦晴看着他,嘀咕:看着就生气。

乔毓宁倒向菊香,捂着心口说她不舒服。

严梦晴爽直问道:“诶,你倒说说,我哪里不对头,你为何看我像见鬼?”

“其、其实也没什么,”乔毓宁狡辩说她少见生人,可能一时不习惯。严梦晴接受了这个解释,却也不愿意跟一个不讲真话的人继续交谈。她无聊地翻着茶盖。

乔毓宁踯躅,压不住奔腾的心思,好学地问道:“那个,入读白石书院,是不是还要考试?”

“那当然,”严梦晴以一副被污辱的模样,惊异看对方,“你不会以为什么人都能进白石书院吧?走后门,想都不要想。”

乔毓宁本来还真想说她给花满秋准备两万雪花银砸开白石书院大门,假如张秀才不能进入就学的话。她还是看得懂别人脸色的,讪笑地换一个问题:“那主要考什么?”

“简单,一篇稿子就成。”严梦晴挑着细眉道,带着些许玩味之意调侃道,文章体裁不限,诗词歌赋,以最能体现个人涵养学识水平者为佳。

一般地,各地求学者都会选择策论。此类文章要针砭时弊,既能表现自己忧国忧民,又不流于媚俗。如张秀才。

“那策论是怎么写的?”乔毓宁不耻下问道。

严梦晴奇怪地再看她一眼,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详详细细地说怎么写制式八股文。写这种文,想要出挑让考官看中,那就要看个人切题论据的本事了。

乔毓宁又问道:“那下一次考试是什么时候?”

“没有时间限制,白石书院对所有学子开放。”只要递文章的人有真材实学,通过三分之二书院师生或山长的认可,那么,就能直接进入书院就读。

宽松的入学资格也是白石书院闻名天下的原因之一,无数学子趋之若鹜,就是奔着它不讲出身、没有任何门槛的入学式去的。

“那可不可以请严公子帮我带份文稿给书院山长呢?”乔毓宁最后抛出她的目的,严梦晴回道:“那你可要小心些,狗屁不通的文章就不要拿来污辱我的眼睛了。过了我这关,我再看要不要帮你递到我爹那里。我可不想又被我爹骂。”

想来托严梦晴向严山长递交文章的人,都抱着和乔毓宁一样的想法,想借山长亲戚的便利,让严山长笔下留情,好混进书院。不想,严山长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凡是由亲戚转交的文章,他反而批点得更严厉。

乔毓宁回道:“我也不知他水平如何,你先帮我看看,不行就算了;若还过得去,你给指点点,我让他改了再递到严山长那里。”

“行。”严梦晴颇为痛快地答应道,“我去看看他们两个,在磨叽什么。”

张秀长低着头,用手袖半遮半掩脸面,与乌兰舟一起走出来,嗓音嘶哑地与汤少夫人道别,直抱歉今日失态未能够与少夫人商谈日后授课事宜两日后他再来拜访。

乔毓宁表示没关系,她不急。

送走客人,她当即吩咐稻光去买各类研石与硝药粉。稻光一听这清单,俱是盗墓人造假用的小道具,惊问道:“少夫人,您想挖严家的坟?不至于吧,婢子瞧着严公子也没怎么惹您不痛快啊?”

乔毓宁呲牙道:“你管我?快去。”

稻光哼哼唧唧地到金荃那里支了银子,出门采买物什。

菊香帮少夫人裁好熟萱,正要代为磨墨润笔,乔毓宁摆摆手让她开密室,她要做一件非常秘密的事,谁也不许看。

金荃把密道机关告诉少夫人,直接拉菊香走开。

少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高兴管也不愿意管。究其根源,金荃摆脸色给少夫人看,是因为乔喜梅遇难,乔毓宁毫无顾忌地在徐家人面前与汤少吵架,更让金荃无法容忍的是吵架内容还被披露,闹得现在京中提起汤少,无人不贬称一句:妻管严。

乔毓宁现在可没空计较金荃的脾气,她忙得很哩,既要照着八股格式做文章,又要调药汁

鞣制发黄不发脆的旧书纸,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哪怕她曾给阿摩打过下手学到过很多小窍门。

忙活半个月,乔毓宁带着果实爬出密室。

一屋子婢女涌向她,忧心忡忡表示:汤少在宫中,没有消息传出。

乔毓宁回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金荃当场就要发作,却被菊香稻光联手制住。乔毓宁视而不见婢女互动,她叫来白通古,递上手中文信,让他送到白石书院学子严斯赫手中。

她回房补觉,她睡得昏天暗地之际,房门被一脚踹开,严梦晴冲进女子闺房,以一副发现不世出天才的无法自抑的狂烈惊喜悦,拼命地摇晃睡得迷糊糊的人滔滔不绝:“这是汤少做的吧?一定是汤少的,对不对,我认得他的字,清瘦孤高,又宁静致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直面残酷,却绝不低头,隽永如斯,如此风骨,叫人怎能不动容。单单是这手字,我严梦晴也力保汤少进白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