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蒙了层雾,模糊了都市的夜。
L&C总裁办公室里依旧是亮着灯,长方形办公桌上对放着两台笔记本电脑,两个忙碌的身影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但两人的表情却各有不同,一个是对着大堆的数字眉峰紧蹙异常严肃,另一个却是看着充满欧美风情的电影,时而嘴角上扬,时而眼冒精光,一副玩世不恭之态。
忽然“咝,咝,咝……”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唉,唉……”的声音。
柳原揉着太阳穴看向对面,很是懊恼自己为何会答应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实则确实败絮其中的男人留下。
“袁澈,把你嘴巴给我闭上!”
然对面的感叹声却并未因此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地面露色相大口地发出吸口水的声音来。
“还是外国的女人身材好啊!”
柳原努力地让精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却很难让那连连不断的感叹声不入耳。
于是柳原‘好心’地说道,“现在离点还差45分钟,过了对面的街,直走,左转,有家VIP酒吧,里面的外国女人很多,你现在去,凭你身经百战的本事足够在10分钟里,找个女人陪你过夜。”
袁澈却并未露出感激之意,反而摇头叹气起来,“唉……世风日下啊!我为了帮你放弃自尊去求我家老头子不说,还差点前脚进后脚就迈不出家门了……”
“你能去的地方多不胜数……”
“可我相信的人只有你!”袁澈双手撑在桌上,摆出了一副“含情脉脉”之态。
柳原揉着太阳穴的频率顿时频繁了起来,眉头又紧了紧,他的耐心真的就快要被‘批发’殆尽了。
袁澈见状赶紧端正姿态,说道,“我是有家不能回的孤寡之人啊!好歹我是为了帮你才不得不暴露的,不然……这会儿我还在吹着海风呢,不躲你这儿躲哪儿?”
袁澈那摆明的就是一副‘你欠我的’的模样。
他说得如此‘在情在理’,想要驳斥都找不到地方。这次危机,虽然解决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答应金熙雅的条件或者向柳苏说明遗产的事,但是……柳原却迟迟没有选择,反而是大费周章地借资金与金家周旋。原因无他,无论是哪一种捷径,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金家的手将会插入L&C,金家虽然答应了可以保证他依旧拥有公司的总裁席位,但是属于柳家的股份却依旧是在金家的掌控之中,且就算依靠柳苏名下的股份保住了柳家的主导地位,仍避免不了金家的介入。因此,他选择了第三条路。这些年来,方氏与柳家结了亲,妄图取代的动作也有所收敛,但金家却一直是虎视眈眈着的,可只要金家不搞大动作,小打小闹的,他都一概无视,但现在……养虎为患,只有亲手除之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在大学毕业的那年就结婚了吧?”还说什么孤寡之人!柳原嗤道。
袁澈双手垫在脑后,身子伸了伸,嘴边撇了撇,说道,“那是什么婚姻啊!不过是场交易!她喜欢商场,我喜欢自在,各取所需。”
柳原看着他,久久之后,颇有深意的说道,“你可以对任何一个女人多情,却唯独对袁小小冷淡。”
袁澈白了柳原一眼,“她又不是其他女人,那可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是没有血缘的。”柳原打断道,面露伤悲之色,却有着些许羡慕。
袁澈长长地吸了口气,似自语般说道,“是啊,是啊……没有血缘的……老头子为我这个江湖浪子精心打造的……”
“这次回去你没有见她?”柳原忽而说道。
“见了,被关了三天呢,她还和以前一样胖圆圆的,以前喊她圆圆还真喊对了……”
“胖?”柳原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许多,“你确定是她?”
“废话!我和一个胖女人被关在一起度过了三个夜晚……”袁澈忽而打住了,似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一般,面露痛苦之状。
柳原本已咂开了嘴,却在见袁澈如此之状后,只是笑着,把将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袁澈也跟着笑了起来,却忽而想到什么,神色一正,说道,“原,这次事情过去了,可你家那小子……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儿明显是故意的,L&C面对金氏的收购就像是无力反击一样,他再不济,你公司里的那些九代元老那可是爷爷辈的,大风大雨里过来,不会也那么没用的吧!”
柳原唇边的笑意忽地消失。
氛围变得沉重起来。
袁澈起身拍了拍柳原的肩,“男人该为自己的作为有所担当,他已经不是小时候可以随便哭鼻子的样子了,但行为上还像个任性的孩子,又不是人家拿刀子捅死的,就整的好像是天大仇恨一样,有些莫名其妙不着边际,也太过了,说到底都是保护过渡的结果,再放任胡闹下去,总有一天,爱情和亲情间你要割舍一个。”
【柳家】
房间突然变得空荡荡起来,如死般的寂静像冰冷的湖水蔓延着。
柳苏看着镜子里的泪干了的自己,剧痛来袭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哭到永无止境,然而事实是——当她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咬紧的牙,扭曲的面孔之后,眼泪忽而逆流了。心里积累了一座湖,眼睛里却已经是一片干涸。
在一分钟前发生的一切一直还在她脑子里模糊着,恍若是幻境。她敲了柳煦的门,柳煦递给她一份股份转让书……这中间的过程她脑子里已经模糊了大半,仅知道的是——即使知道柳煦是有预谋的,她却无法不跳进去,于是……她的手里多了几张冰冷的纸。
所有的文字看在眼里都成为了沉重的负累。
在看到那铅字组成的‘柳原’二字后,她心里一紧,忽然呼吸受抑,快速地将目光移到最后写下了自己名字。
来的时候,她的东西只有一个人,一个箱子,里面也只有几件足以度过春夏秋冬的衣服和书本,还有一张照片。
头一次离开,她能带走的只有自己,这一次……她折叠好那几件被时间洗褪了颜色的衣服,几本书,一张照片。
桌上铺好了一张空白的纸,她打算留下些文字,然而……在提笔的那一刹那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心口。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是……人若是有心欺瞒,那么所见的也成为了陷阱的一部分。
突然之间,听完之后,觉得好累好累,不想去问,不想去证实。
疼痛的源泉——是知道了自己傻傻地演了一出戏,滑稽可笑,许多人都笑了,她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切的开始如果是源于金钱的话,那么……一切的结束就以同样的方式吧!
还能感觉到难过,身心却已经仿若经历了跋山涉水般的历程疲累之极。
挣扎过,努力过,放任过……最后是梦一场,空空如也。
一夜,未眠。
天还没亮,柳苏已然走出了那座宅院。
手指触碰门边的瞬间,失去的,得到的,过去的,现在的,眼泪,欢笑,在此交汇,抵消。
柳苏看着漫天莹亮的雪花,舒了口气,面目呈现一派平静。
渐渐远离,渐渐身影与夜色相融,背脊却也渐渐弯曲,手始终按在心口的位置……
柳煦立于窗前,听着节奏轻快的音乐,手指按在窗边跳跃着,嘴角上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