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他不安的挣扎着,眼皮越来越重,耳畔嗡嗡响着什么。黑暗中他一步一步后退声嘶力竭唤着父亲,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转眼之间看到全身血肉模糊的父亲被狼群撕扯,分食,它们咬断了他的头颅,扯断他的手臂,撕咬着他的内脏,直到啃噬殆尽……
他全身冰冷地看着这一切,他想要救父亲,却没有点力气,想要叫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挚爱的父亲葬身狼腹。
那个教他骑射的父亲……
那个教他习字的父亲……
那个在他心中神一样的父亲……
就这样一点一点在他眼前消逝,死无全尸。
恍惚中他看到,黑暗的四周一双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它们就会将他撕碎吞食。
随着父亲的消逝,他的生命堕入无边地狱之中。
他要活下去,让那些毁灭他幸福的人付出代价。可是,他还会幸福吗?像他这样一身杀孽,满手血腥的人。
她小心的将每一个伤口处理好,小心的将他的心掖进被子里。他却忽然一把捉住她的手紧紧攥着,仿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皱起的眉心渐渐舒展,温润的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似乎沉醉在一个甜美的梦境。此刻的他,没有肃杀的戾气,没有冷傲的神情,只是安静地睡着……
她静静坐在床边心思流转,她爱的到底是他这个人,还是这张曾经熟悉的面容?
因为这张熟悉的面容让她不顾一切留在了他的身边,可是他不是他,那个人成为她生命中最深的遗憾,可是有关他的一切都深深影响着她。
可是到如今,她还告诉自己她所爱的不过是这一具面容吗?
十一深深吸了口气,敛去繁乱的思绪,她必须想办法尽快脱身,再如此被动,他们都被困死在定州。如今的情形,要么她将他带回景国,要么就是将他送回沧城。我路哪一条路都是那般容易,对方是铁了心要她的项上人头。
次日,悄然雇了辆马车带着重伤昏迷的萧绝踏上回京之路,暗中让漕的人易容成他们的模样从水路去往沧城扰乱对方的视线。
浮光破晓之际,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朝着沧城的方向疾驰。坐在马车的里萧绝神情痛苦,十一小心的将他扶着不让她撞到车壁,然而车身剧烈地摇晃已经让他很是吃不消了,可是易容的人虽然能骗过一时,很快也会被人发现,她必须抓紧时间赶回去。
他紧闭着眼,喉间处涌上一抹腥甜,伤口撕裂般地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皮肉,他紧皱着眉头。
“你再忍着点。”十一不停地说着,不时抬眼望向车窗外,两旁的景物不停的向后方飞掠而过,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之声,接着车身一个剧烈的震颤,马车停下。十一心下一紧,暗叫不好。
小心将昏迷的萧绝放好,一手按在腰际的剑柄,小心注意着车外的动静,最快的速度出剑飞身跃出马车,一剑将靠近的人毙命。
一落地,她才发现情况的严重性,两路人马都追了来,一前一后将马车拦下,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皱着眉打量了一下两侧的人,握剑的手紧了紧。双方人马扫了眼对方,都不敢轻易出手。
两路人马都想要她的命,又都不能让她被对方杀死,于是同时出手马车四周陷入混乱的厮杀之中,这样却反而让她不用面对更多的强敌。
车外的打斗声让昏迷之中的萧绝醒了过来,睁眼不见她在车里,脸色骤变顾不得伤势如何跳下马车看到不远处被围攻的她渐渐不敌,被逼得一退再退,旁边一人一见她招架不及,便举剑从她背后刺来,萧绝面色陡然一凌,想要出手相助,奈何全身无力动作迟缓。
那人的利剑划破空气如闪电般朝着她刺去,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用尽所有力气朝她接近。全力对敌的十一听到一声凌厉的惨叫,回头便见一人持剑倒在血泊之中,然后周围一团白色的光影迅速移动,所到之处那些黑衣人皆被毙命,没人看得清那是什么,没人看清它是如何出手……
萧绝一把将她拉开,脚步有些虚浮,二人有些惊度看着那团白色的光影。
最后两路人马,只剩下了两个人。白色的光影停下,十一面色骤变,望着不远处转头望着她笑如繁花的男子。
又是他,顾长歌,每次倒霉的时候都会遇到这个灾星。
顾长歌转头望着面前没有一点反应的两个黑衣人,冷语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她的命,是我的。我不要她死,谁也休想取她性命。”
那二人面露惧色,愣了愣迅速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顾长歌笑着走来,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望了望十一,而后打量着她身侧面色苍白的萧绝:“啧啧啧,好一对苦命鸳鸯哟。”
“是你。”萧绝一脸警觉地盯着他。
“是呀。”他笑眯眯地望着萧绝“离王爷,好久不见呢。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可是救了你们的命。”
谈笑之间三十多绝顶高手在他手上毙命,这样的身手几人能及?十一心下更生警觉,她知道他的武功了得,却不想高到如此变态的地步了。
“我们走。”十一扶着萧绝往马车走去。顾长歌一脸悠然的跟在后面。
十一将萧绝扶上马车,跳下马车,望着对面一脸假笑的人:“如果要我说感谢你的话,那你失望了。”谁知道他出手救他们的背后,又安着什么心。
“死多没意思,活着……却是最痛苦的煎熬,这样感觉……离王爷是再熟悉不过了是吧。”顾长歌别有深意地望向马车笑语道。
车内的人面色一凌,手收握成拳。十一正欲发火,他却凑近她耳际轻语道:“别忘了我们的赌约,皇太女殿下。”说罢转身走开,白衣飘飘诡异地消失在丛林中。
十一转身便看到沧城的方向有人策马而来,待看清来人不禁心下松了一口气。
柔剑看到满地的尸骨,有些担忧地望了望她。
“他在车里。”十一浅浅笑了笑。
柔剑见二人无碍方才放下心,朝着她笑了笑:“上车吧,我来赶车。”
十一朝着马车走去,眼前一阵恍惚她一把扶住马车稳住身形,萧绝从车内探身子,朝她伸出手将她拉上车。他皱着眉头望着神色憔悴的人,这一路自己昏迷不醒,她怕是受累不少。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另一手将她的手按到自己肩头,沉声道:“睡觉。”
自从离开沧城,到现在回来,她几乎都没合过眼,加上这几日的受伤奔波,生死相搏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然而,她回去了,又将如何面对楚夜澈。
萧绝低眉望着肩头紧蹙着眉头的女子,幽深的黑眸流淌着异样的柔情,她离他这样的靠近,仿佛幸福的距离触手可得。
“柔剑,慢点走。”萧绝轻声吩咐道。
柔剑转头透过竹帘看着里面人,那样小心翼翼的神情,恍然间她恍然看到儿时那个单纯而幸福的他。她让马车行得慢了些,希望能让车里那个人能够安稳地睡一会,可是尊主……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更不会让一个女人坏了大事。
主子的幸福真的……那么难吗?柔剑望了望天际眼含祈求,老天爷……你已经夺走了他所有一切,这一次……放过他吧。
车内,十一靠在他的肩头疲倦地闭上眼,睫毛不安的颤抖着。他低眉静静地望着沉睡中的人,苍白的薄唇泛起浅浅的笑意,即便此时疲惫不堪,他仍想守着她,让她好好睡一觉。三年,他无时不刻不在梦想着此刻的情景,能够这样无所顾忌地拥有她。
回到府中,凌剑,厉剑出来见萧绝怀中抱着的女子而后望了望他身后的柔剑神色一变,柔剑心虚地低下头。
“凌剑,请大夫。”萧绝抱着她大步朝着西苑走去。
柔剑小心地跟在萧绝身后,不敢去看一旁面色凝重地厉剑,与厉剑擦身而之时,他一把将她拉开。
厉剑将她拉到僻静的后园,冷冷地望着她:“青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柔剑是四剑之中唯一的女子,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与其他三人无不是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看待,可是她怎可这般糊涂。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主子摆脱这悲绝的命运。”柔剑直直望向厉剑,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不想看着他再这样的痛苦下去。
“你背叛尊主,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厉剑声音有些颤抖,失望地望着眼前一脸倔强的柔剑。
“你们都变得和尊主一样冷血无情了吗?”柔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们四个与主子一同成长,一同历经生死,为何他们就不理解她的用意呢“主子不这样的人,他以前是那样善良可是那个人非要逼得他双手沾满血腥,把那么小的主子放在狼群之中要他活下来,让他那么小一天一天重复着那个恶梦。他是主子唯一的亲人,却连主子最后一点幸福都要扼杀,我不能……看着他毁了主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