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陈奕决定和母亲商量一下对策,至少要讲明目前的情况,不能让她误会了小米。
秦菲把他送到办公楼下,一脸歉意地说,“明天我不能再跟着你找了,我妈从德国回来,中午到,我……”
“没关系,你先忙,替我向阿姨问好,放心,小米的事我会处理好。”
望着陈奕匆匆离去的背影,秦菲轻叹一声。一路上他的双手就没闲,挠头,绞手指,撕干皮撕得满是血痕,其实陈奕的内心早就和烤糊的鱼似的,散发着令人沮丧的挫败感,还偏要装出一副五星级大厨的样子,noproblem,好吧,反正慌张没有用。
吴大刚出门前,莫小米怯怯地提出,“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定要迷蒙得眨啊眨,越无助越能保证成功率,特别是称谓的化繁为简,更让吴大刚自觉的成为了替莫小米争取最大化利益的帮手。
“别提求这个字,我又不是绑匪,你总那么紧张干什么啊!”
莫小米打了多少遍腹稿,台词背得很熟练。她让吴大刚到干洗店里替她取一件衣服,一再强调很贵很贵,吴大刚听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买好晚饭我就去取,保证丢不了。”
那家干洗店就在秦菲家的门口,她们有需要特别护理的衣服基本都送去那儿,尤其是秦菲那件从巴黎买回来的灰色皮草,离了那家店就好像失去灵魂似的。莫小米最后一次去那儿,就是送那件贵重皮草,小妹收衣服时,她无意间抬头看到了监控摄像头。
但愿秦菲能及时想起她的衣服,这样才不至于漏掉这条线索。莫小米这样祈祷着,默默摊开纸进行着另一份工作,杂志的童话专栏。幸好王主编的杂志是月刊,这要是日报的话不知道开了几扇大天窗了,他曾经要求多备几期稿子,莫小米很头疼,时间和空间都不允许她写这个,上一期还是偷偷摸摸地完成于深夜,好像给人家写匿名情节一样鬼祟。
尽管是被迫的深居简出,连门外面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但这间二十平米的小屋真的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其实跟在宾馆开个房间是相同性质的,还有人定时把饭菜送过来,不花钱而且美味。吴大刚是个非常称职的吃货,上顿和下顿绝不重样儿,莫小米想起他就莞尔一笑,都市里难有这么纯粹的人了。
这一期是“狐狸与葵花的故事”,莫小米的笔在纸上沙沙地游动,这份胡扯的潜质让她欣慰不已,童话里的人们都坦诚相待,没有爱与恨,只有开心和烦恼,没人羡慕别家的幸福,他有他的金丝雀,我有我的碧海蓝天。
写到没纸可写,翻面儿,继续写,等到停笔时,天色已经暗了,郊区的冬天特别静,天空没有霓虹的映衬,显得有些寂寥。莫小米的想念里有点窃喜,她笃定陈奕正在想着千方百计,在这场战局里,从景瑶把她绑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赢家是谁。
门外一阵吵杂,莫小米悄悄溜到门口,听见庞二那半吊子普通话在说,“吴大刚是不是要把老子饿死!五点就去买饭了,现在快九点了!”还有人搭腔,“再等下去就成夜宵了!”
大哥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行了行了,快打个电话问问。”
吴大刚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慌里慌张地把大包小包的饭盒放下,大家还没来得及骂,他又要转身走,被庞二一把拽回来,“你干啥去?连话也不会说了?”
因为开饭时间太晚,大家等不及每样儿菜都一一加热,庞二把所有菜都倒进锅里,成东北乱炖了,莫小米被特许坐到大餐桌前吃饭。
她觉得吴大刚很不对劲,始终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任别人挤兑也不搭腔,只是右拳紧握,在桌面上使着暗劲。
大哥坐在他对面,递过一支烟,“怎么了大刚?买个饭的功夫就拉了这么长的脸,你要是不愿意去咱们轮着来。”
吴大刚猛的抬头,“大哥,跟这个没关系,我,”狠狠吸了两口烟,呛得半点咳出命来,莫小米赶紧替他拍背,好像也无济于事,他的眼里居然含着泪。
“我真他妈不算个男人!老婆看见好衣服摸都不敢摸,儿子想要个文曲星,我也买不起,现在倒好,儿子被学校开除了我也没办法,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吴大刚一拳捶在桌上,空盘子空碗都被震起来,正在热饭的庞二吓得把锅铲掉在了地上。
吴大刚是他们里面最特殊的一个,大哥在二十来岁时就从东北到了北京,身边的哥们儿兄弟一箩筐,混得还不错;别看庞二吊二郎当的,那是正宗的师范大学毕业生,无奈念了四年中文系仍然分不清zicisizhichishi,没有学校愿意收留这种语文老师,小愤青堕落成了现在的模样;剩下的几个没什么本事,好歹是北京户口,在中天地产当保安仍自觉高人一等。唯独吴大刚,从山西来北京打工多年,没置下一片瓦,三十几岁时回老家娶了个农村媳妇,大字不识一笸箩,只能在菜市场卖菜,他这辈子最有盼头的就是儿子读上了北京的小学。
“你儿子被学校开除?为啥?”众人都围了过来,他们都记得,吴大刚为了让儿子在北京读书,托了好多人,也没少摆酒送礼。
“你们也见过,我那小子太皮,整天上窜下跳的,狗都嫌。昨天他们班有教育局的领导去听课,这小子在课堂上不知怎么把同桌的小女生惹哭了,你说他再不对,班主任也不能把他绑在厕所的小便池上吧?下课十分钟,全学校的孩子都跑去厕所看他,”吴大刚说着说着,脸上已经愤怒得扭曲了,“我孩子才上三年级!”
“打那狗日的老师!这是体罚学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