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看一眼气色黯沉的徐费如,脸上掠过一抹担忧,走至香榻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姐,我查过染云了,她的确是名门之后。十三岁的时候家道中落,就被送入宫中为婢,一直在御膳房打杂。与她共事的宫女都说她天真单纯,没什么特别之处。”
“愈是这样才叫人感觉到深不可测。”徐费如坐正身子,淡淡一笑,她比常人看得更远。
“小姐说得对。莺莺也觉得染云不简单。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竟一点破绽也没留下,真是可怕。”莺莺点一点头,目光始终落在徐费如的身上,嘴唇不停地嚅动,还想说些什么。
“有什么话,就直说。”徐费如看出了莺莺的心思。
“小姐,我——”莺莺有些吞吐起来。
“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徐费如撇一撇唇,扫一眼莺莺。
莺莺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一眼门外,见无外人,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听说宁贤妃有喜了,皇上今天一整天都陪在她身边。”
莺莺一语,顿如晴天霹雳,让徐费如惊颤不已,那一刻,优雅的容颜有几分僵硬。
“是吗?这是好事。”她很快回过神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打翻五味瓶。这些年,国亡家变,早已历练了她善“忍”的性格,不论何事,她不愿多表现在脸上。
莺莺望着主子平静的样子,愈发的心疼。相处数年来,自然了解主子的性格,她是一个外强内柔的女子,外表有多刚强,其实内心就是多脆弱。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丫头早已看出主子对帝王的变化,由强到弱,那便是爱情的微妙之处。
“听说太后娘娘要从五台山归来。”莺莺抿了抿唇,还是把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徐费如淡淡一笑,道:“是专门回来看宁贤妃的吧。”
“嗯。”莺莺的声音很低。
其实宫中人都知,赵匡胤的娘亲信佛,故长居五台山。当然做母亲的都希望儿子有子嗣传承,贤妃有喜,这是赵家的大事,老太后定是欢喜极了。归来是必然。
徐费如的反应并不大,美丽的容颜上依然平静无澜,其实无论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了些什么话,都是不该当真的。帝王本无情,更何况能长情呢?她拂袖起身,走至窗户前,望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抿嘴一笑,道:“秋雨快来了吧。”音落,伸手出窗外,仿佛想抓些什么。
“小姐若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不要忍着。”莺莺愈见小姐平静,心中就愈是难受。
“我有什么不痛快?”徐费如轻轻一挑眉,回眸冷冷一扫莺莺,道:“现在表哥平安的离开皇宫,他有他的归宿。我该高兴的。”
莺莺抬头,怔怔地看着徐费如,鼓起勇气道:“莺莺斗胆问一句,洛大人的离开,小姐伤心么?”
徐费如犹豫了片刻,似在沉思,忽而又甜甜一笑,目光扫向远处的天空,道:“本来以为自己会很伤心的。可是却没有。”说得那般无奈,自嘲一笑,道:“莺莺,是不是每个人都不会长情。我觉得自己也是。曾经对表哥那般依赖,可是现在还是放下。心一点不痛。”
“莺莺觉得小姐对洛大人的感情是比亲情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莺莺认真地说道。
“是么?”徐费如摇头一笑,其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莺莺点头,道:“当然。旁观者清。”
“也许吧。”徐费如浅浅一声叹,再扫眸,眺望远方。
屋中静了,静得只能听到秋风起的声音。
果然寒流还是来了,初秋的雨来了,淅淅沥沥,不大不小,一下就是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绵绵细雨依然未停。徐费如很早就起了床,因为昨夜太后回宫了,按照礼节,今朝应该去请安的,梳妆打扮一番,并在莺莺的搀扶下离了香蕊宫,乘辇朝太后的清宁宫去。
秋雨落下,落到她的心底里,潮湿一片。宁贤妃有喜了,这三天来,他没来看过她,果然帝王是健忘的。她自嘲地笑着。
很快,清宁宫到了,莺莺撑起伞,扶着徐费如走上台阶,入了宫门。
宫殿虽新,但摆设并不奢华,信佛之人皆如此吧。
正殿的首座上坐着一个衣着素净的妇人,仪态万方,但岁月的痕迹还是染白了她的发髻,嘴边含笑,一副慈祥的样子。不用说,这妇人便是赵匡胤的生母了。可以说是母凭子贵了。
赵匡胤没有家业,没有生来的帝王命。但大宋的天下是他打下来的。但能生出这种的儿子,这妇人应该也是骄傲的。
侧座,宁君心、纳兰幽若早已入座。看来她们来得倒是很早。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徐费如行到太后的跟前,盈身一拜。
太后倒也不刁难,微微一笑,亲和地说道:“起来吧。坐。”
“姐姐也算得上众妃之首了,还真会摆驾子。让妹妹们好等。”宁君心撇一眼徐费如,故意挑上一句。
“让贤妃妹妹和淑妃妹妹久等,真不好意思。”徐费如坐定到另一边的侧座上,淡然地答道。
纳兰幽若看一眼徐费如,浅浅一笑,示意友好的意思,然后转向宁君心说道:“贵妃姐姐的香蕊宫离清宁宫路远,怕是路上耽搁了。贤妃姐姐莫怪才是。”
宁君心顿时哑口无言,只好丢下一个冷脸子,不再作声。
对于纳兰幽若的解围,徐费如倒有几分感激。自哑舌草一事之后,与淑妃相、交甚少,可能出于故国之缘,她出言相帮也是有理,但后宫黑暗,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是敌人。淑妃敢对德妃的宫女下手,亦不会是个任人宰割之人,虽外表温柔,但也不可小觑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