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事实是怎样的?”他走近,用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愤怒的眼睛里血丝滋蔓,略带沙哑的质问声,让此时的他看起来极其憔悴。

“对不起……”解释的言语好似太苍白,除了对不起,她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回答他,可是,这三个字却是致命的伤害。

“对不起?呵呵……”他以为她至少会给个不得已的理由,却只用三个字打发,她连解释都懒得给。

他眼底奔腾的潮涌,不单是愤怒,还有各种情愫组成的复杂心情。

他把愤怒加注在捏住她下巴的手头上,眼里的冷刺光芒,像闪电般快速霹过,随即,便厌弃地将她推开。

凉歌重心不稳,跌坐在地毯上,除了心潺潺的疼,下巴像是被捏掉了一样。

泪水淌满一脸,她望着那道模糊的高大背影,想说的话哽在喉头。

“那天你说头痛,方浩还提醒我,说你举止有些反常,好像有意遮掩什么,我当时还不以为意,还说你简单善良,现在想想,真是讽刺!”他背对她,冷冷嘲笑,似自嘲,似数落。

听着他低沉嗓音里的哀伤,凉歌心痛难当,眼泪像是流不尽的海水,一颗接着一颗往下坠。

“锦天……”

“别叫我!”他斥声打断,怒火翻涌的眸子直逼她,“你真以为我爱你?”

他冷酷的神色里带着不屑,玩味的眼神就那么直直轻视着她。

她欲开口把那些自卑的想法告诉他,却被他冷声打断,更残酷的是,他竟亲口告诉她,他不爱她。

凉歌像是迷路的孩子,心急如焚间,又惶然无措,眼泪成了她唯有的表达和反应。

她不愿懦弱示人,却总是轻易展露。

一阵静寂过后,只听冰冷的声音又起,“你只不过是我泄欲的工具,既然你这么有自知自明,知道为我省去烦恼,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应该感谢你,不是么?”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轻蔑的语气里,字字句句都如锥子般,钻得她心锐疼。

她面色如雪般苍白,那本就疼得快要麻木的心,连那点小小幻想都被剿灭得一干二净。

暖床工具?呵呵……

她泪眼相望,语气低迷,又万分小心,“那么这段时间的所有,全是你制造的幻境?”

纵使她问得有气无力,可那些字句却好似有无穷大力量,一字一句,清楚响亮的钻进了莫锦天的耳孔。

他怒视她,瞳孔因为愤怒而张大,那漆黑的眸子里,掩藏了深深的火种,若不是他刻意压制,他真不能保证他只是像现在一样凝怒瞪视她。

她还是一脸无辜,懵懂的样子,明明是她犯了错,她却占理似的反过来问他。

他攥紧双手,骨节分明中,已经植满了怒涛。

“你没资格过问我!”他撒下这句话,愤懑转身,留给凉歌一道冷漠的背影。

她视线渐渐模糊,而身体里的疼痛愈发清明,她紧咬住下唇,双手紧握,指甲嵌进肉里,她也不觉得疼,唯有那颗最柔软的心房,已经疼得麻木。

想到昨夜的温存,莫锦天身上萦绕的独特香气,还有那绵绵的情话,包括她的热情回应,想想现在糟糕的局面,她难以相信,更无法接受他说不爱自己的事实。

眼泪无声淌落,像是悲伤永远没有结尾般。

慕凉歌,是你撕碎了这一切的美好,你真的惹他伤心了,不管他的那些话是出自愤怒,还是真心,你已经没有资格在留在他身边了。

她抹掉眼泪,起身,瞥见地上的几盒避孕药,心蓦地抽痛,脑海里突涌出莫锦天气愤的样子。

紧咬的下唇,因为难过,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眼泪再一次无声滚落。

她一一捡起那些“罪证”,悲痛万分的将它们全部拆开,一颗一颗,厌恶的丢入垃圾桶里。

起身,收拾掉这个房间关于她的痕迹,尽管她再怎么清理,也抹不掉她存在的迹象,但,只要他不生气,她尽可能带走所有关乎她的一切。

他买给她的衣服她尚未试新,她小心翼翼放好,无意之中视线落在那不知名的女主人的一排衣服上,莫锦天刚说过的冷厉话语又一次反复在耳旁,她咬了下唇,转身,离开。

刚下楼,李嫂就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紧张的站在楼梯口,见她下来,她急匆匆问到:“小凉,锦少爷怎么了,怒冲冲下楼,我招呼他吃饭也不理,追到门外,他已经开车走了。”

听了李嫂的话,原本无精打采的她,此时看上去更是憔悴不已,哭红的眼睛已经微肿,被咬破的嘴角还沁着血丝。

“小凉,你这……这是去哪?”见她没回答,李嫂这才看出端倪。

凉歌摇摇头,忍住眼泪,说:“李嫂,对不起。”

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心绪有多复杂,她的言语就有多苍白。

“孩子,好好的,怎么?”李嫂心疼的看着她,拿出纸巾,将她嘴边的血迹擦掉。

“锦天……”凉歌艰难的张了张嘴,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锦少爷就麻烦李嫂照顾了。”

她不想多做停留,她怕那些不舍会将她的行动羁绊,不想再招莫锦天厌恶,她说完这句话,便绕过李嫂,快步离开。

“小凉,你要去哪?”李嫂在后面追赶,凉歌的步履越发匆忙。

到了马路边,凉歌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无奈之下只好给林俊打了个电话。

“小凉,你别走,好不好?李嫂舍不得你……”凉歌刚挂上电话,李嫂便追上她,拉住她的手,恳求道。

凉歌鼻头一酸,眼泪又连着落下,带着哭腔道:“我做错了事,锦天不会原谅我了……”

凉歌的语气里除了对莫锦天的歉疚,还有浓浓的不舍。

“傻孩子,锦少爷只是一时生气,等他平静了,自然会原谅你,你听话,跟李嫂回去。”说完,李嫂便伸手去拿凉歌手上的东西。

凉歌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无不失落的说:“不用了,如果终究是分离,还不如趁早……”

天气越来越冷了,肃冷的空气里,凉歌悲伤的语气在瞬间凝结成冰。

莫锦天亲口说了不爱她,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李嫂,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谢谢……”泪水模糊间,她强挤出一抹笑,朝李嫂鞠了一躬,便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那一刻,世间所有的万物仿若冻结,她所有的表情都凝结在眼睛映照的那一幕里,她没有任何表情,连心跳也忘了,整个人仿似木偶般,傻愣着。

他一身正装,朝她走来,冰冷表情,与寒冷的天气混同一息。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他走近,俯下身,凌厉的眼神和清冷的语气同时驶来。

凉歌慢慢抬头,仰望高大的身影,因为他的冷漠,她发现即便眼神能触及,他一样遥远难以接近。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不屑看她一眼,更不愿与她多做言语。

她内心情不自禁泛起的遐思,让她整个人呈现游离状态,却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伸手,掐住她的喉咙,目光咄咄,语气更是瘆人,“你犯了那么大的错,就算是解气,也得让我折磨够!”

不顾李嫂在旁,他狠戾发话,“把少夫人给我带回锦园,没我的允许,不准她出锦园半步!”

李嫂吓得浑身一抖,面色苍白之下,忙应声点头。

凉歌嘴上的血迹本已经干涸,却因为难过,又一次咬出血丝来,她心里纵然有万般感受,却还是无法抵抗莫锦天那极具威慑力的森凉语气。

因为思绪缭乱,她整个身子轻飘飘的,走起路来歪歪倒倒,颤颤巍巍间,手上提着的衣服已经落地,李嫂俯下身去捡,凉歌却因胃里一阵犯呕心,整个人难受的干呕起来,难受间,眼泪不住地往外冒。

“小凉,你没事吧?”李嫂见状,连忙拍打她后背,一个劲儿的紧张询问。

身后的莫锦天表情极其复杂,看见她难受的样子,那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庞,他竟一阵心软,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不给她任何反应机会,拦腰将她抱起。

难受间,凉歌只觉双脚一轻,整个人便落入了莫锦天的怀抱,她无法相信这一幕,他不是恨透她了吗?

她忍着那股要干呕的冲动,细细端详他的脸,纵然他表情冰冷,可他身上的温度,宽厚的怀抱,让她一如往常贪恋,竟安心的倚靠在他的肩上。

回到卧室,他将她放在床上,李嫂站在旁边着急问,“锦少爷,要不要叫孙医生过来给少夫人看看?”

莫锦天斜着身子,似不愿多看一眼凉歌,冷冷回到:“不用了。”

“可少夫人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李嫂瞧了眼床上的凉歌,仍旧放心不下。

莫锦天表情一沉,不仅没有一丝担忧,语气反而更加薄凉,“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李嫂的身子明显抖动了下,面对一脸寒威的莫锦天,她只有识趣退出房间。

凉歌不是没有听见那些话,她只是阖上眼,佯作没有听到,她的心抽打着痛,并不是因为莫锦天那些冷漠的言语,而是两人渐生的隔阂。

“在我没有叫你滚之前,你休想离开!”他好像看出她是装睡,立在床边,狠绝道。

凉歌没有做声,知道自己任何情绪都可能触怒他。

“咚咚咚……锦少爷,有位林先生找少夫……找您……”李嫂在门外战战兢兢地说着。

凉歌这才想起她打了电话让林俊来接她,她张开眼,不顾身体传来的难受感,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正满眼乞求的望向他时,却被他死死按住,她好不容易才坐起来的身体被他无情按倒。

他黯黑的眸子直逼她,薄冷的语气在她惨白如纸的脸蛋上萦绕,“怎么,想让他带你走?”

流过血的嘴唇已经一片干涸,那些残碎般的血皮在莫锦天眼里,既触目,又痛心。

凉歌摇头,哀声道:“我只是不想让菲儿担心。”

“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我会让你下去么?”他扣住她的下巴,不容商量的拒绝。

凉歌眼底的那抹期许被失望的神情替代,她有些无可奈何,又满是愧疚的说:“我知道我错了,但求你,让我给林俊回个话。”

“是因为有求于我才认错?”他似玩弄般,磨砂她的下颌。

凉歌望着他寒凉的眸子不带半点情感,还有那嘲弄的语气,让她攥痛的心犹如利刀劈开,疼痛无以复加。

她点头又摇头,复杂的心情,无法言喻。

“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现在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你那赌鬼母亲,听方浩说,她也是像你现在这样,攥着方浩的衣袖,求他,求他帮忙还清她欠下的赌债。”他牢牢的盯着她,纤薄的嘴唇,一启一合,沉如冰砖般,重力的打在凉歌心房,让她痛到窒息。

她松开攥住他衣袖的手,惶惑的样子比任何时候还来得慌张,她的情绪来不及思量,眼泪已经悄然而至。

莫锦天已经起身离开,徒留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呆若木鸡。

这一刻她才明白方浩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敌意般的厌恶,还有那厌烦的语气,原来是因为孙玉梅……

她知道孙玉梅好赌,也因为如此而遭受过不少白眼,只是听到心爱的人说出来,哪能叫她不伤心。

如果说她刚还陷在对莫锦天的自责里,此时此刻,只难过于莫锦天那些如刀剑般锋利的轻蔑语气里。

楼下,林俊坐在沙发上耐心等待,从佣人紧张的神色里,他还是忍不住询问一句:“锦天和凉歌都在楼上吗?”

接到凉歌的电话他便驱车前来,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心里布满疑惑不说,看到佣人神色不对,他心里便觉怪怪的。

“锦少爷让您稍等片刻,他马上下来。”李嫂避开林俊那充满疑问的眼神,答非所问道。

二十分钟后,莫锦天下楼,一如上次见面般面带微笑,“林俊,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上次见面后,两人熟络不少,林俊跟着站起身,摇摇头,暗松一口气,“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倒怀疑你和凉歌吵架了。”

打趣的语气并没有让莫锦天开怀起来,反而眼里的阴郁加重,只是他唇角的笑意掩盖了那一抹暗伤。

“凉歌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没有下来。”他勉强笑笑,找了个借口。

“这样啊……”林俊的声音里充满疑虑。

莫锦天也觉得这样的道理有些说不通,随即又补充道:“之前我不在,她怕打扰我,所以打了电话给你,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听他这么一说,林俊脸上的疑惑消失,满是豁朗的笑笑:“原来是这样啊,凉歌心细,处处为人着想,她怕打扰你工作。”

莫锦天唇边溢出一抹略显苦味的笑,麻木认同:“是啊,的确如此。”

“锦天,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林俊一直碍于莫锦天的身份,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上次的事虽知道是莫锦天暗中帮忙,但出面的并非他,所以他更不敢轻易提及。

莫锦天一直走神,这才跟着站起来,“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林俊摆手,突然想起一件事,一并说了,“对了锦天,麻烦你转告下凉歌,我和菲儿的婚礼在后天举行,这日子是家里人定下的,说是黄道吉日,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加上菲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怕到时候穿不上婚纱什么的,所以……你要是不忙,欢迎你和凉歌一起!”

在莫锦天面前,林俊像是矮了一截身份般,说话的语气也像是下属禀报上司般,一紧张,竟语无伦次的变得啰嗦起来。

“放心吧,我会和她一起到场,为你和菲儿祝福!”面对这样的好消息,他又怎会把他和凉歌之间的不快带给他人,所以回话之后,他的笑容也开怀不少。

林俊走后,莫锦天在客厅呆坐了一下午,李嫂担心的看着他,帮他换了好几次茶水,连做好的饭菜,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房间里的凉歌也是,端上去的饭菜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坐在床上发呆,尽管双眼睁着,可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李嫂说什么她好似听不见,丝毫不为所动。

“她还是不肯吃饭?”良久,他才冰冷开口,面无表情的问到。

李嫂捧着茶水的手颤了颤,怔了怔,才说:“少夫人从早上到现在滴米未进,把饭菜端上去她连看都不看一眼,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莫锦天的瞳孔骤然倏紧,愤怒和心疼一并在心间兴风作浪。

“锦少爷,你和少夫人明明相爱,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呢?”许久,见莫锦天纹丝不动的坐着,李嫂还是禁不住劝说道:“李嫂虽说是个佣人,但这么长的日子来,早已经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孩子,做母亲的看着自己的子女不吃饭,心里也不好受,先不说我,你想想老爷太太,还有少夫人,她父母不在身边,又生病了……”

“李嫂,把那些饭菜再热一遍,我给她端上去。”李嫂还没有说完,莫锦天便沉声打断。

苦口婆心的李嫂听他这么一说,眼里随即放出光彩来,忙不迭答应:“您稍等,马上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