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的人恭敬地应着,纷纷起身,一时间,记忆中那些凶恶冷漠的脸,便变成了一张张笑脸绽开在眼前。江松柏一袭深墨色的锦袍,岁月在那张俊朗的脸上刻下了道道深痕,英挺的五官染着几分沧桑;大娘年轻时候是大家闺秀,是大哥江志弘和江雪嫣的母亲,仗着生了江家长子,平日里嚣张跋扈,对越奴母女从未有过好脸色,此刻却是一脸谄媚慈爱的笑意,仿佛越奴是她的亲生闺女一般;二娘是小弟江卓文的母亲,过门多年一直未有生孕,直到越奴出世,她才生了个儿子,平日里对儿子宠溺之极,导致小弟已经年满十三了还是什么都不会做,对只生了一个女孩儿的姬兰心颇为不屑,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平日里也不少见对越奴母女的指手划脚。
越奴淡淡地将众人一一扫过,触及一直低着头的江雪嫣,不由嫣然一笑,上前牵起江雪嫣的手,柔声道,“姐姐。”
江雪嫣浑身一僵,憋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意,“娘娘身份尊贵,恐怕会被民女脏了手。”说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觉越奴淡笑间已将她的手牢牢钳固,在那抹明艳深邃的笑容下,江雪嫣只感觉一颗心都快跳出喉咙来,无处遁形的狼狈,慌乱间,她像身侧的段宿白投去求助的目光,却看到段宿白垂着眼眸静静望着越奴,眸底暗潮翻涌,眼中恍若已不见其他人。
越奴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唇角的笑却愈发鬼魅动人,“姐姐何出此言?我们不是姐妹吗?本宫怎么会嫌姐姐的手脏呢?”
江雪嫣恼恨不已,牙关咬得紧紧得,在不顾及什么,冷冷笑道,“妹妹多年来音讯全无,上次在宫中遇见妹妹,宿白却偏说那不是你,妹妹这般瞒着我们,又是为何呢?”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将责备的目光射向江雪嫣——越奴当初离开的原因,江家人个个心知肚明,如今越奴已是万人之上的贵妃,她能不计前嫌还认这个家,已是江家最大的荣耀,怎么——偏叫这个不懂事理的江雪嫣挑衅起来!
越奴淡笑着还未回话,段宿白已然沉声开口道,“雪嫣,莫说胡话。兰贵妃自有自己的苦衷和打算。”
江雪嫣面色死灰一片,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都站着说话,江老爷,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赫连湛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江松柏松了口气,忙招呼起来,“皇上,娘娘,快到里面坐坐,寒舍照顾不周,还望皇上和娘娘多多包涵。”
越奴回身避开江松柏的邀请,伸手挽住赫连湛,娇笑道,“皇上,大娘做的鸳鸯五珍烩和二娘做的黄金雪蛤酿蟹盖最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
赫连湛宠溺地刮了一下越奴的鼻尖,“小馋猫,既是爱妃所喜欢的,朕便尝尝吧。”
大娘和二娘闻言,却是同时煞白了脸色——要做出上好的鸳鸯五珍烩和黄金雪蛤酿蟹盖,须要用最新鲜的材料,可是那些材料,都要到城的最西边才能买到——这大冷天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越奴见她们苍白的神色,恍然大悟一般,“啊,爹爹没有准备吗?本宫还以为爹爹记得本宫喜爱吃些什么……”眉眼一低,牵强乖巧的微笑带着分明的委屈,“还是罢了,毕竟本宫离家那么久,爹爹忘记也是应该的……”
赫连湛闻言挑起眉梢,凌厉的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江松柏,却让江松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忙挥手对两个妻子低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大娘和二娘再不敢推辞,慌忙跑出门去,连外套都忘了披上。
越奴冷眸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踉跄背影,心底冷笑,唇上却依然是温柔无害的笑容,“皇上,好冷,我们进去吧。”
赫连湛笑着点点头,抬手温柔地为她拭去额角的软发,揽着她的腰走进门去,漠视了身后各色惊羡与嫉妒的目光。
进了屋,众人纷纷落座,赫连湛坐在堂上,越奴坐在他的身侧,小鸟依人般笑得甜蜜。
桑梓领着下人将礼物都搬了上来,一一摆在堂内,硕大的厅堂,转眼便被大大小小的礼盒填满了,奇珍异宝闪着炯炯光芒,众人何时见过这么多的珍宝,一时都看傻了眼。
越奴轻轻甩了甩衣袖,笑得淡然,“本宫离家多年,却始终记得江家对本宫一片养育之恩,当年年少不懂事,做了不少糊涂事,还望哥哥姐姐们能原谅。这些都是本宫平日颇为喜爱的把玩之物,哥哥姐姐们若是不嫌弃,便收下本宫的一片心意吧。”
众人眼见如此宝贝,自然乐得收下,表面上客气推辞一番,就迅速下手捞走了自己的心仪之物,只有段宿白一动不动看着地面,俊朗的眉目低垂着,不见其神色。
越奴挑起眉梢,“段丞相似乎不喜欢这些东西?”
段宿白俯身行了个礼,答道,“既是娘娘心爱之物,宿白以为还是娘娘自己收藏便好。”
越奴一怔,缓缓起身走到段宿白的身边,抬眸望着他,俊朗秀气的五官,永远温润君子的模样,越奴清浅一笑,“因为本宫知道,再心爱之物,也会有失去的一天。”
段宿白浑身一震,转眸望着越奴,只见越奴抿唇一笑,嫣然动人,用只有他才听得见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所以,他们得到的,都是本宫玩腻了丢掉的东西。”
分完了礼品,距离晚膳还早着,江松柏便将赫连湛请到了书房,共议商事,赫连湛见越奴倦怠的神色,便让她先回房休息,越奴也不想多看到那一张张虚伪的脸,便应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