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雪嗔着笑,“我也是屋里憋得慌,想出来透透气,就看到你傻愣愣地站在这儿,倘若我不出来,你预备要在这儿站多久呐?若是受了凉,皇上怪罪下来我可受不住。”
越奴脸一红,“姐姐说哪儿去了,这和皇上有什么关系?”生怕她还要取笑,忙反问道,“姐姐也是出来赏花的么?”
夏如雪笑意更深,却也不再拿她打趣,“整天看这些花儿,我可不早看腻了?”说着向身后的宫女微微颔首,笑得调皮,“喏,这样的大冷天,喝几杯暖暖身子不是惬意?你可不许向皇上告密。”
越奴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倘若姐姐也愿赏我几杯,我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了。”
夏如雪亦笑得弯了眉眼,“这不好说?何况有你陪我,我可不怕皇上怪罪了。”
越奴见她又提皇上,故意竖起眉头瞪她,“姐姐怎么又笑话我了?”
夏如雪好笑,“我这可不是笑话你。”说着,眸光认真几分,“妹妹,我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平日里你受的苦,总算是值得的。”
越奴微微一怔,摇头笑道,“不说这些,还是喝酒去吧。”
夏如雪点头笑着,一边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园中的亭子坐下,执酒的宫女上前来为她们斟酒,夏如雪捻起酒盏笑道,“这是我亲自酿造的梅花清酒,你可要品得仔细。”
越奴观望杯中酒,但见那酒水酒水清纯透彻犹如明镜,轻轻一嗅,只觉鼻息间溢来一股清纯的幽香,再小小抿一口,唇齿间尽是酒的醇香和梅花的清香,越奴惊赞,“姐姐竟有如此酿酒本领?”
夏如雪小口品着酒,露出鲜有的得意,“以前易言喝过后,直呼这酒香满城,以后是喝什么都不知味了。”
语音落下,便只听得亭外簌簌的雪声。
夏如雪放下酒盏,自嘲地笑笑,“这酒可喝不得,才喝了一口,便教人说胡话了。”微微一顿,复又抬眸望着越奴,苦涩笑道,“妹妹,我早该谢谢你的,倘若不是你劝着皇上,现在我与易言恐怕已是天人永隔了。”
越奴低低道,“宋画师是被人设计的,背后那人是冲我而来,是我连累了宋画师……”
夏如雪摇摇头,“自他告诉我他的巾帕不见了,我就有不好的预感……这宫里,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他还能活着,我该感谢皇上的仁慈,感谢老天爷的怜悯了。”
越奴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夏如雪轻轻笑道,“妹妹此行,不是与我喝酒如此简单吧?”
越奴一怔,抬眸望着她。
夏如雪缓缓站起身来,仰眸望着漫天大雪,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薄凉淡淡响起,“妹妹开不了口,就由我来替你说吧,你想让我去劝爹爹,让他归顺皇上,是不是?”
越奴苦涩一笑,“姐姐果然聪慧过人。”
夏如雪轻轻一笑,“妹妹也很聪慧,知道我爹在中立派中的地位,一旦我爹选择了站在皇上这边,其他隔岸观火的大臣也会跟随着他,如此一来,皇上的形势就大好了。”
越奴直直望着她,轻声道,“姐姐也是皇上的人,应该知道一旦皇上被夺了帝位,我们妃嫔的命运会如何吧。”
夏如雪清冷一笑,“自我与易言分开的第一日起,生还是死,我已不在乎了,我只愿爹爹和易言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越奴微怔,随即明白过来,唇角的笑更加苦涩,“所以,夏学士选择了中立,不愿得罪任何一方。”
夏如雪淡淡笑道,“自你回宫那日,我去看你,宫人将我阻在门外之时起,我便知道,我们迟早会有这一日。我只想着,也许你会为了我们的姐妹情,不愿与我提及,又或者,你会为了皇上而来找我……今日,你还是来了。”
越奴心底苦涩,“姐姐……”
夏如雪沉默,半响,轻轻道,“兰贵妃,是我欠你的。”
她不唤她妹妹,却唤她兰贵妃,恍若回到了初识,彼此敬而远之,昔日姐妹之情,知音之情,终在此刻零落,越奴挽了唇角,勉强笑着,“如此,便多谢……姐姐了……”
夏如雪身形一震,没有说话。
越奴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驻足,轻轻道,“我答应姐姐,一定,会保宋画师周全。”
自雪熙宫出来,脚下就有些软绵,虽然这样的结果是在越奴预料之内,心下却还是难以掩去的苦涩和无奈,不知走了多久,额上竟沁出点点冷汗,越奴脚下虚软,见前面不远有亭子,坐到玉凳上,竟一时没了气力。
有了夏如雪那句话,朝中那些保持中立态度的人算是拿稳了,现在就是那些将赌注压在十四王爷身上,而挑衅赫连湛想要博取太后欢心、地位还未稳固的大臣了。
越奴努力沉下苦涩的心,敛神理清思路,却听得亭外一个娇柔带着尖利的声音响起,“哟哟,看看,这是谁呀?”
越奴蹙了眉心,抬眸望去,只见亭外走来几个袅袅动人的倩影,为首的是梁子衿,柳家姐妹跟随在侧,柳颜倾和梁子衿皆是阴笑挑衅的神色,唯有柳娴玉低垂着眉目,与世无争的安静。
对于这样的组合,越奴微微有些诧异,原本这样的三人行,是以柳颜倾为首的,此刻,却是梁子衿走在最前头,只垂眸一想,便有了眉目——太后想要扶植十四王爷登基,形势大好,而梁子衿身为太后的侄女,自然连带着长了光彩。
见越奴沉默,梁子衿阴阴一笑,上前来,“怎么,平日里张牙舞爪的野猫现在这样乖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