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苦无依?如果沈絮孤苦无依,那么她范芷云也是凄楚无援,父亲刚去世,范氏内忧外患,她一个女人盯着数千人的企业,而他作为丈夫又在哪里?
所以刘伯这句“圆场”简直是雪上加霜,范芷云寒着眼眸,踩着高跟鞋就往楼上去。
毕沈岸正站在窗前打电话,书房里开着暖气和净化器,桌上的加湿机噗噗冒着白气,他穿着橄榄绿的斜纹厚毛衣,一边咳嗽一边在交代电话里的公事。
范芷云站在他身后很久他都没有回头,一直在讲电话,大约五分钟后他总算结束,挂机,回头看到站在面前的范芷云,眉头不自觉地撇了撇,问:“你怎么来了?”
问完他才觉得这句话太过分,两人已经结婚,照理这地方是她的家,他却问出这样生分的话,范芷云直接逼近几步,寒着脸问:“你说呢?我丈夫病了,我来探病。”
毕沈岸揉了揉眉心,坐到椅子上,将面前的温水喝了一口才略显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这几天太忙了,所以没去找你。”
“我知道,你当然忙,忙着帮沈絮处理后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毕沈岸已经闲到去帮别人料理丧葬的事了。”除了之前在医院煽沈絮的那次,范芷云难得用这么刻薄的口气说话,她以前是范南昌的掌上明珠,媒体面前的千金小姐,所以人前人后都是一张大家闺秀的脸。
其实客观而言,范芷云真的和毕沈岸很合适,一个外柔内刚,一个冷静克制,再加上身份和经历,结婚终老再合适不过,可是单单出现了一个沈絮。
毕沈岸本来就烧得头晕脑胀,疲惫不堪,现在范芷云又来闹,这脸色和架子哪儿是来探病,分明是来声讨啊。
“好了,有话明天再说可以吗?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毕沈岸又喝了一口水,酸疼的嗓门好受一些。
范芷云见他一脸没耐心的样子,更火,直接走到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一枚晶亮的钻石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
“沈岸,别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父亲尸骨未寒,难道你答应过我爸的事就要食言?再者我已经尽量不去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是在外人眼里我是毕太太,所以能不能给我一点作为毕太太该有的权力?”
字字犀利的问句,问到最后毕沈岸已经无言以对,范芷云也越说越酸楚。
最后他头一抬,将水杯放到桌上,问:“好,你说,你要我给你什么权力?”
她一愣,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到最后她范芷云要沦落到来求他给些自尊和权力,情何以堪?
“嗯?说吧,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尽量会配合。”毕沈岸见她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
范芷云沉沉呼吸,将带着婚戒的手握着拳抵在胸口,一字一句要求:“很简单,至少我们要住在一起,毕宅或者另外买套房子,我都可以,随你。还有,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我们必须时刻保持夫妻的样子,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装出很恩爱的模样!”她一口气说完,中间毫无停顿。
他是商人,那么她便用商人的模式与他交流,只是婚姻最后变成如此空洞的交易,范芷云心里像沉着一块石头。
毕沈岸认真听完,嘴角笑了笑问:“就这些?”
“不止,还有最后一条,双桂巷项目刚刚启动,你应该知道在这个项目上范氏押注了多少东西,所以我必须确保项目进展顺利,那么中间就不能出现任何负面新闻,所以……”她说到这里止住,突然压着桌面逼近毕沈岸的脸最后强调一句:“所以,你必须断掉跟沈絮所有的牵连。”
“可以!不需要另外购置房产了,先住毕宅吧。”他眼神闪灭一瞬,很快就给了她答案,只是说完就将头垂下,一只手握紧温水的杯沿慢慢揉擦,想着他还能跟沈絮有何牵连么?他已经将话说尽,她也将话说绝,两人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范芷云却很愉悦地舒口气,站直上身回答:“好,谢谢,我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争取尽快搬过来!”
毕沈岸稍稍点头,苍白疲倦的脸上也勾起一抹笑。
有人说过同样寒冷的人可以相互取暖,这句话对不对?毕沈岸不清楚,但是他可以确定一点,他和范芷云是同样的匮乏,而同样匮乏的人都自私贪婪,死咬着一点领域不肯放。
他明白,他走不进范芷云心里,而范芷云也走不进他的生命里。
范芷云离开之前眉眼都是笑着的,虽然她知道和毕沈岸这条路很难走,但是至少她还有话语权,那么她就有信心一步步将他拿下。
从成年到现在,身边徘徊过很多男子,但是最终她选了毕沈岸,一路追随到现在,早就作好受伤并长期作战的准备。
他非同于常人,无论是出生还是能力都高人一筹,能够给得起她万丈荣光,自然她就该有与之匹敌的勇气和毅力。
所以在范芷云心中,爱情是一件平等的事,可以与经济学里的“等价交换”原则解释,即她从对方身上吸收多少,她便也要给出相应的回报,可是她错了,真正的感情是不计后果的皈依,可能是飞蛾扑火,可能是相濡以沫,也可能是各自殇尽最后天涯永诀,但绝对不是像她和毕沈岸这样一路亦趋亦行,步步为营!
就像很早之前有本书里说过:“当感情不能成为一件简单的事,那就说明爱的程度不够深。”
所以她和毕沈岸这样的,不是爱情,顶多是算计!各自抱着目的,怕输,怕亏,怕血本无归!
范芷云走后毕沈岸在书房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杯里的水早就凉掉,他也没有心思再续。
刘伯拿着药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杯热水,再将药丸一颗颗分好放到毕沈岸面前。
“少爷,范小姐走了,你把药吃了吧,吃完早点去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
毕沈岸没有接刘伯手里的热水,反而问:“上次我开的那瓶红酒还在吗?去帮我拿过来吧……”
人人眼里凶猛激进的毕沈岸其实在感情里是个懦弱的怂货,他情愿对着酒杯暗自神伤,也不愿走出去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沈絮这几天抽了半天时间,把阿辰的骨灰重新迁徙到了马华山的墓地,因为已经签了拆迁协议书,这片院子随时都可能被拆除,到时候掘地三尺,阿辰的骨灰盒埋在桂花树下就可能是挫骨扬灰,所以思虑再三她还是把骨灰找人埋进了墓地。
当时买墓地的时候毕沈岸带她去选的位置,她随手点了一块面朝双桂巷的地。
“就这里吧,可以让阿辰看着家的方向。”
现在院子就快要拆了,她把他带到山上来,看墓园里的工人把骨灰埋进去,再将碑填平,最后整个空寂的墓园只剩下沈絮一个人。
她坐在墓碑前抽了一根烟,没有哭,阿辰叫她“别哭”,她便可以不哭,只是临走前拍了拍那块新碑,说了声“再见”!
至于院子里的东西,很多旧物她都叫收二手的师傅拉走卖掉了,只拣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自己留下,一点点用箱子装好搬到了学校宿舍。
只花了两天时间,沈絮将该埋的该扔的该卖掉的,一样样都处理干净,仿佛之前二十多年的生活,就在这短短几十个小时里重新梳理规整了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