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等徐小海退下才哭着走进去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讲,不是我下的毒。”
“唉,你真是个惹祸的东西。”何慕枫摇了摇头,加洛急了忙道:“枫哥哥,我真的没下毒,我只下了泻药,你要相信我。”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但是枫大哥这么做是在袒护洛儿,不是相信洛儿。”
“洛儿,我不袒护你怎么办,所有的人我都问了,他们看到是你而不是别人,而且他们看到的是你下药而分不出你下的是泻药还是毒药。”
“枫哥哥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而且就算是你下的毒,你不喜欢她们,我不会怨你,但用这种方式太我不喜欢!”
加洛一听此话就生气,那不明摆着说是自己不喜欢施婧妤与颜回吗,施婧妤稍一施招就害死了三个人,还让何慕枫不相信自己,确实是高手呀,自己以前不是她对手,现在也不是,将来怕还不是!
对于颜回被毒死一事,尽管何慕枫用最快的手段处理了,而且是灭了口,但后宫里还是传得五花八门的。
何慕枫的闺治极严,身边的妻妾暗里争斗,表面上还都一团和气,但如果谁要用下毒这些招术,处置是非常严厉的,所以身边的姬妾并不敢太过于放肆使下三滥的招术,对施加洛宽松的处置不可避免地再次成为千夫所指的事情。
加洛因颜回的死两晚上都没睡好,一早无精打采,沿着“太玉池”走走,却碰上平蓉、予远两人,两人身后的内侍及宫女给加洛行礼后,按着身份,两人是皇子、公主,加洛只是郡主,也得给两人回了礼。
礼后,加洛看着平蓉、予远两人,仅管两人还没晋封,心里不免酸酸的,同样都是何慕枫的孩子,自己的牢儿还不知在哪里受罪,这两从小就是尊贵的主,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虽自己也没想牢儿好到这种地步,只想他个平安都那么难,想着想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却听平蓉很稚气地道:“二哥,我奶妈讲永隽郡主是狐狸精。”
加洛愣了一下,予远忙道:“平蓉别乱说!”
“奶妈说了,既是郡主于礼于制都不应该住在父皇的宫殿。”
予远忙拉着平蓉走了,加洛却听到予远道:“你不知道不要乱说,她连颜姨都敢毒死,父皇都不处置!”
加洛拼命吸了好几口气,才平住那种痛苦,心里无端端地憎恨自己现在这种身份,又想牢儿,走了几步吐出一口血来,百灵吓呆了忙上前叫道:“郡主,那些小王子小公主是童言稚语,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我知道,这事别告诉皇上了,无端端又生出许多事来!”
“郡主!”
“我没事,歇会就好了。”加洛说着却又吐了几口血,百灵吓得惊叫起来。
当天夜里,何慕枫就以犯上罪处死了平蓉的奶妈,五岁的平蓉也被迁至“清风殿”,不经召见不许出殿,听人说“清风殿”比冷宫还偏;七岁予远身边的内侍、宫女全部严加处罚、撤换,新派的内侍、宫女在编制上减少一半。两个本是已没有母亲的孩子,现在的处境形同坐牢,这宫里的人又是世最势利的人,那两个岁数不大的孩子以后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了。
加洛从小到大,淘是淘一点,并且屡教不改,平日连杀只小虫子都不会杀的,现在接连的几条人命都与自己有关,也不只是后悔的事了,只感到自己是罪孽深重,加洛对自己接连犯的傻事连出家的心都有了,又觉得自己所有这一切都是何慕枫造成的,对何慕枫越发冷淡了。
何慕枫处死厨子、茶房丫头、平蓉的奶妈本是为着加洛,却换来加洛不理不睬,就算他再有涵养,再包容加洛,也终于耐不住生气了。
加洛醒来过后,一直都没理睬,这次依旧,何慕枫叹了口气道:“洛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理我,我自问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加洛不想听,因为自己也知道何慕枫这么做全是为自己,但她由心里恨,也不知是恨自己还是恨何慕枫,却听何慕枫又叹口气道:“那你当初求关笑天来救我做什么,死了不就一了百了!”
加洛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何慕枫起身给加洛掖好被角,伸手给她擦了眼泪才道:“不要哭了,身体本来就不好,你烦我,我不来就是了,至少让你可以清静养身!”说完慢慢起身走了出去。
杜汐见此情景,自然着急,加洛的性子实在让她太担心了,很想劝解,可又怕刺激生病的加洛,左右为难,看着何慕枫离开也只能不停的叹气。
加洛一直到病好,也没再和何慕枫说一句话,何慕枫倒数次主动想改变这种状态,但加洛都装不知道。
加洛病好了,何慕枫也有十多天没来过了。
日子就这么一日暖似一日,加洛从病了一直没有出过门,常常抱着膝坐在床上发呆。
杜汐叹着气,徐小海趁着何慕枫休息的时候来探杜汐口气,杜汐也不知道加洛这么做是为什么,摇摇头,徐小海便小声道:“这真是个实在的主,你要想法多劝劝,别人可是想着方往上贴呀,这些日子皇上翻牌子翻得勤了,时间长了,皇上怕会记不起喽!”
杜汐还能不明白这事,除了干着急,什么劲也使不上。
加洛坐着发够了呆,终于肯下地了,信步来到偏殿,狼娃非常听话地爬在案上练字,虽写的那字比自己还差,但狼娃比自己可有恒心多了。
狼娃一见加洛进来,裂着嘴笑了,加洛也笑了一下,好奇地看着狼娃项上的链子,那块月形的坠子只是很一般的玉石,上面有个“圭”字。
加洛好奇地问:“狼娃,原来你的名字叫圭呀,以后我就叫你圭!”
狼娃听了也好奇地看着那坠子。
加洛又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取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姓呢?”
狼娃又爬下继续练字,加洛见他左侧额有块疤,好象是被人烙上去的,捉摸也不是好东西,不再打扰了。
一直蜷在“嘉乾宫”的加洛终于想着出外面走走,带上百灵正准备出去时,杜汐忽小声地说了一句:“郡主,皇上最近都在‘翠栊宫’。”
加洛看了杜汐一眼,知道以杜汐的性格,没什么事绝不会多事说这么一句,杜汐还想添上一句:“翠栊宫”是皇上宠幸嫔以下小主和没有封诰秀女的地方。
杜汐想想还是忍住了这句话。
加洛沿着“太玉池”边那条路慢慢走着,这路是云石板铺成,很宽,可以并排过四辆马车,路两旁种满了丹桂树,沿湖边也是各色奇花异草,又是蜂蝶相戏,莺歌执手的四月,加洛心情也因这一派繁花似锦的季节弄得大好,近黄昏的时候居然慢慢地来到了“翠栊宫”。
两边的宫女,内侍都非常安静地侍立着,见着加洛都忙行礼,加洛点点头便进去了,走得有点累,想歇歇脚,再说何慕枫也在这里,也想去看看,进了园子,却听有女子轻柔的笑声:“皇上,可喜欢这点心?”
加洛听到何慕枫懒懒的声音:“还行吧!”
加洛太熟悉那娇媚的声音了,头一热就冲进去了,却见曾子溪,齐佳如,和几个自己没见过的女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娇模娇样地四散坐在铺着厚厚锦褥的地上,掠过这些女子,加洛看到了与坐主位上何慕枫有些纠缠的女子,正是施婧妤。
心情刚好一些的加洛双眼一下就射出火来,何慕枫抬头看到了加洛,施婧妤也回过头,一见加洛便忙笑着站了起来道:“是永隽郡主,鸾婧在和皇上斗草做诗,郡主不要误会!”
曾子溪等人早就对加洛不满,纷纷拿眼看着,加洛还没说话,却听何慕枫一笑道:“允儿你很怕有人误会,和朕生分啊!”
“皇上,您说允儿这不是…”施婧妤那么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叫人万分疼爱,何慕枫却一伸手把她拉入怀中道:“怎么,这么想跟朕撇开关系啊!”
施婧妤稍加扭捏便腻到何慕枫怀里撒娇道:“皇上,允儿怎么会,只是怕永隽不高兴罢了。”
“她有什么不高兴,再说过几日你就会进宫,她凭什么不高兴?”
无论何慕枫与哪个女人有染,以加洛大大咧咧的性格,又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生死与共的事,最主要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生生小气,发发小火,闹腾一下也都是想要何慕枫放下身段,跟她说上两句好话。
独独这个施婧妤,施加洛是最不能接受的,除了特别嫉妒,另就担心她再下毒手害何慕枫,但听了何慕枫的话,刚升起的妒火就象沐了一盆冷水,火一下浇灭了,想何慕枫自己愿意找死,自己也挡不住,虚虚地笑了一下,转身便要走,却听何慕枫道:“许你走了吗,不懂规矩是不?”
加洛听了只得回过头跪下道:“永隽见过皇上!”
“这里跪着朕嫌碍眼,门外跪着去!”
加洛的火一下又窜了起来,但想了想又压了下来,倒也听话地移步到门边跪下,然后听到里面传来施婧妤、曾子溪一众女子或是有意或是无意的笑声,撒娇声,偶尔还听到何慕枫的调笑声,看来是个不错的季节。
加洛盯着面前的一棵芙蓉树恨恨地想:幼兽撒欢闹腾,老兽撒野站地,你何慕枫在里面发情,拿我施加洛开什么涮,还偏让我施加洛听你壁角,你做着不嫌恶心,我听着还嫌恶心!
四月的太阳毕竟有些温度了,虽有扶花绿树,奇草异葩,跪了一会加洛才发现自己居然有半个身子跪在太阳照着的地方,便想方设法地往阴凉处蹭,就这么一下也累得浑身冒虚汗,百灵跪在加洛身后,见了也算服了她这主子,都什么时候,她还有这闲心。
加洛用手撑着地,还没把全部身体移进去就累坏了,里面的调情大宴似乎终止了,看样子何慕枫没有打算要把刚调上来的情致给灭掉,然后便有美女们相继出门的声音,加洛眼里映入了一双珍珠绣鞋,然后那双绣鞋中的一只踩到了她手背上,加洛听到齐佳如的声音:“姐姐,我的手帕掉了。”
穿那鞋的脚看上十分娇弱,但攒着劲地踩在手背上还是痛的,这当儿,一张绣帕落了下来,然后齐佳如放大的脸进入眼睑,齐佳如笑盈盈地弯下腰捡起了手帕,转过身和那些带着不友善笑声的人走了。
加洛等她走了才吹着被踩疼的手,偏施婧妤又走了出来,施婧妤蹲下身,加洛看见施婧妤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嘲笑,口里却非常真心地说着:“郡主,鸾婧和皇上真的没什么,你可不要误会哟!”
加洛忙道:“那是,那是,您和皇上能有什么事,不就过几天要进宫了吗,哪能有啥事呢?”
“鸾婧也没想到,皇上如此喜欢鸾婧!”
“象郡主这样人若扶柳,面若桃花的人,别说皇上是个男人喜欢,即便永隽这样的女子见了也喜欢呀。”
施婧妤拿着手里的帕给加洛擦了一下汗道:“你看呀,多娇贵的个人儿呀,皇上也舍得!”
“郡主,您请别了,永隽不太喜欢您那帕上的香味,过敏!”
“郡主,你还有这娇贵的毛病,怎么鸾婧都不知道。”
“不知道的可就多了,象永隽也不知道郡主打了那么一手好球,是不是?”
“倒也是。”施婧妤笑得花枝乱颤的道:“鸾婧就先走了!”
“您慢走,走好!”加洛也笑得跟狗尾巴花一样。
等施婧妤一走,加洛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了,想想人家刘典断着一条腿还走得跟正常人一样,自己也得长点志气,可她就酸得直不起那腰,提不上那口气。
徐小海小跑出来道:“皇上口谕,永隽起了,以后好好学学规矩,别总那么上不了台面!”
加洛虽没做过,但看多了,也象模象样地回话:“永隽谢皇恩!”然后就要爬起来,跪的时间长了点,差点又跌回去了,徐小海忙扶住她小声道:“您这又是何苦呢?”
“这不春天闹的吗?”加洛扶着百灵往外走去,出来施婧妤还没上肩舆,施婧妤一见加洛迎上来就要热情地拉手,加洛忙收回了手,两人客套了一番,加洛才听到施婧妤极小的声音:“你做药饵那桩事,我是不会告诉皇上的,不过可得看你自己知不知晓轻重了。”
本还想张狂的加洛一听立刻变得象被打到痛处的落水狗一般,耸下脑袋没有还口,施婧妤却又大声道:“不就想你到鸾婧府上做客,真是的,有时间一定来啊!”
加洛假笑了一下,连话都懒得回,施婧妤上了肩舆后,百灵忙要去找肩舆,加洛却道:“不用了,我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如果没有杜汐派来的肩舆,加洛真会到戍时才爬回“嘉乾宫”。
杜汐见加洛难得有心事地躺床,一会呆呆地两眼无神,一会又傻傻地没什么内容地发笑,有时还会叹一口气,心里很急,不管自己出什么样的好主意,到了加洛这儿一使出来全是变了味的。
施加洛被罚跪,当夜就传遍了全宫,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杜汐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都可以掀了九华宫了。
长仪下了轿一气冲到“嘉乾宫”的寝宫。
加洛夜里睡得晚,还没起来,当然她本人的习惯就是一团糟的,现在就更乱了,长仪径直冲过去伸手掀开被把加洛拉起来道:“气死我了,你起来呀!”
“干什么呀,长仪!”加洛拂开长仪的手重新又躺了下来,长仪一把扯住她问:“怎么,你又失宠了?”
加洛只得重新爬起来道:“我几时得过宠,这不正准备躺这儿等着死了,死了就有人把我扔出去,你别捣乱。”
“加洛,你说,你说,他们这么气我,我怎么办?”
“我还被人气着呢,我怎么办?”
“我不活了!”
“我也不想活了。”
“加洛,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长仪蛮横地说,加洛抬起睡眼看着长仪:“我能帮你什么,你是堂堂公主,你随便一个哥哥哪怕伸这半个小手指,也比我有用,有的还不用伸小手指,瞪瞪眼,就解决了,找我,你是找错喽。”
“不,只有你能帮我!”
加洛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有用的时候,来了精神,忙坐正了道:“讲吧,本公子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你说那个晚娘哪点有我好?”
加洛一听又跌回被窝里去了,长仪忙扯出加洛大叫:“她分明就是一只狐狸精,想勾引刘典。”
“刘典还好啦,只有一只狐狸精,你四哥那就是一堆了。”
“你说,我是不是该把那只狐狸精剁成肉酱!”
“你可以把狐狸精剁成肉酱,我得让狐狸精给剁成肉酱喽。”
“加洛,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你先问清楚刘典,狐狸精用哪儿勾引他的,再把那狐狸精逮回家,用嘴就割嘴,用手就斩手,用舌头拨舌头,用脚丫就剁脚丫。”
杜汐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偷偷拿眼打量何慕枫的眼色,听着加洛在里面胡说八道。
长仪才回过神打量着加洛道:“小嫂子,不会你真的又失宠了吧!”
“失什么宠,我还芸英未嫁,失哪门子的宠,我以后才不会象你这么无能,自个男人都看不住!”
本来一肚子气的长仪听了笑得花枝乱颤:“这是我听到的最有趣的话了,别告诉我,你好象能看得住我四哥似的。”
“真是奇怪了,我干什么要看住你四哥了,任什么你四哥该我看着。”加洛站起来在床上跳了两下,长仪也爬上去,两人就在床上蹦,长仪一边蹦一边道:“我要是你呀,才不这么傻。”
“公主,我是笨了一点,丑了一点,但我从来不傻呀。”加洛有点没自信,长仪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是又笨又傻又丑,我真不知道,我四哥到底看上你哪儿了?”
这句话实在打击了加洛,加洛坐到床上道:“谁说你四哥看上我了,长仪我真的又丑又傻吗?”
长仪正跳着却看见了何慕枫忙跳下床叫了一声:“四哥,来看小嫂子了?”
加洛听到,忙爬下床一本正经地跪了下来:“永隽参见皇上!”
长仪不知她玩什么,也只得一本正经跪下来:“长仪参见皇上!”
却听何慕枫道:“喜欢就跪一个时辰!”说完便转身走了,长仪张大了嘴自己气冲冲是来找人解闷的,怎么转瞬变成陪跪的。
等何慕枫一走,长仪便叫:“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怎么还要来陪你罚跪!”
加洛还真不知道何慕枫是要罚谁,不过,这里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与那跪墙角还是有天壤之别的,两人罚着罚着就半跪半坐,半爬半倚家长里短地聊起来。
“小嫂子,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治得那晚娘心服口服的。”
“你应该把刘典治得心服口服才是正经。”
“他关我什么事,我费那神干什么?”
“还嘴硬,既然不关你的事,他纳的妾与你关系就更不大了。”
“小嫂子,你懂不懂什么叫脸面,他这么做让皇家颜面何存?”
“忘了嗳,你是公主,长的是皇家脸。”
两人的姿势实在舒服,聊着聊着早就过了一个时辰还不知道,却听报:“仪妃娘娘驾到!”
两人忙跪直了身子,加洛小声道:“这才是你嫂子!”
“那我嫂子可就多了!”
“她怎么想着到这儿来看我们!”
“怕我们没那福份,是来看我四哥的,你别自做多情好不好!”
容敏月进来忙叫两人起来,按制现在的身份,长仪只需给她行福礼的,所以有些纳闷,请长仪起身,长仪却道:“不敢,皇上罚跪呢!”
容敏月听了便道:“皇上怎么舍得罚你们两,在哪,本宫给你们求情去。”
长仪便道:“皇上自然舍不得罚本宫,但说不准就舍得罚永隽了。”
“永隽,你也是个惹祸的主,又哪里惹着皇上了,前阵不还好好的。”
人都走了,加洛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心里想,关笑天怎么还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实在担心牢儿,其实也只能担心担心,并不能真为牢儿做什么。
用过简单的晚膳,加洛自己点了支安神的香,看见施婧妤,她就会变得心神不定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不测出来,越想心里越烦,一伸手把香炉和香都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杜汐吓了一跳,加洛这个人是个没心没肺的,何慕枫怎么冷落她,她就算再伤心,都不会拿任何人或物使气的,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见加洛正蹲地上捡碎片忙道:“郡主,这怎么使得,奴婢来!”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加洛扔掉手中的碎片站了起来,心里发酸地想就算施婧妤害死何慕枫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操那些心做什么,加洛知道自己使的小性子反把施婧妤越来越推向何慕枫了,对这样的结果自己却又一筹莫展。
进入五月,雨水又开始多了,唐加浩趁雨停的时候赶紧往家里走,到家门口看到马车知道加洛来了,有些奇怪,两人不过刚刚见过面,加洛又会有什么事。
与何人、何杰互相行了礼便忙推门进去,心里又感慨,人杰地灵是何慕枫贴身侍从,何灵的官阶是四人中最低的,是三品,都拿来给加洛做随侍,不知道算不算有点大材小用了,朝里都在传加洛失宠了,唐加浩不知道别朝或别人失宠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看着加洛那么安静地托着腮坐在屋檐下的石桌旁,要不是下着雨,唐加浩一定认为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关上门问:“加洛,你怎么了?”
“哥!”加洛一下跳起来叫道:“你回来了!”
“是啊!”加浩取下雨批斗笠,用袖擦了一下汗:“你找我有事吗?”
加洛噘了一下嘴:“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两人重新坐下来,加浩给加洛倒了一杯茶,加洛摇摇头道:“不喝!”
“哎哟,好茶喝得多了,看不上你哥的茶了,忘了,你枫哥哥喝的是十两银子一两的‘雪山银针’。”
“那破茶要十两银子,怎么还会那么难喝?”
唐加浩只能笑,然后问:“找我有事?”
“哥,你跟我说实话!”
“我基本没有瞒过你什么?”唐加浩自然听人说加洛失宠的事,在朝上大臣除了争权夺利最关心的另一件事就是皇上晚上和哪个女人睡觉,当然在脑子里也许把皇上换成了自己,另外这也关系着权利之争,容家和李家表面和气,暗里是势同水火,只差没在大殿分派而立了。
何慕枫对容敏月、李玉书一人一夜,然后再弄点杜家女,齐家女的小插曲,让大家摸不清头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立谁为后,除了踩得厉害,就是争这伴君的争得厉害。现在又听说安平王的义女方允儿又被塞进去插上了脚,唐加浩对加洛的处境只能叹气。
看着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唐加浩听着加洛东拉西扯,只以为是加洛心情不好,忽听加洛问:“哥,小姑姑还好吗?你见过她吧?”
“还好吧!见过,前不久她让人来找过我。”
“是小姑姑向你借银两。”
“是,‘三不治’医馆是她现在唯一的进项,也不知出了什么缘故让朝里给抄了,多半是发现了她,她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我。”
“就小姑姑一个人。”加洛有些激动,唐加浩摇摇头道:“有两个粗使丫头。”
“就他们三个人?”加洛小心地问着,加浩疑惑地看着加洛:“那应该有多少人?”
“我上次见囝囝抱着个小孩子,还以为他们谁有了孩子。”
“上次找我借银子就说是个孩子病了,好象有两岁多了,挺可爱的,可小姨不许我碰他,只是这孩子长得真好,绝不可能是那两个粗使丫头所出。”唐加浩忽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加洛:“那个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加洛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一下给加浩跪了下来道:“哥,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就好!”
加浩听了捶了一下桌子,忙把加洛扶起来,又觉得心让人猛扎了一下,加洛在素节岛的遭遇,苏宁回来只跟他淡淡地讲了几句,何慕枫身边的人嘴很紧,唐加浩私下打听过,没有打听出苏宁说的那句话以外的任何东西。
加洛爬在唐加浩身上哭了起来,这种事居然跟何慕枫哭不得,跟施杏雨哭没用,加洛本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加浩基本没见加洛哭过,他知道加洛其实很不容易的,自己又一点帮不上加洛,何慕枫在施杏雨那里安排了大批人马,加洛居然只能来求自己,唐加浩心里那股郁闷之气憋着非常难受扶起加洛道:“走,我带你去!”
程安急急忙忙进了“勤政殿”慌张叫道:“皇上,皇上!”
“又怎么了?”何慕枫放下折子揉揉额头,不满地看着,程安忙跪下道:“唐大人带洛小姐去施杏雨藏身的地方了。”
“这个加浩就坏我的事!”何慕枫一下站起来吩咐备马。
唐加浩见加洛翻身下马在雨中走向那个黄土坯成的草房时,有些后悔了,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隔着篱笆看到屋檐下一个老太婆抱着小男孩子正在识字,加洛推开院门进去了,老太婆回过头看着加洛,加洛眼一红叫了一声:“小姑姑。”
“我是说,怎么周围有那么陌生人,原来是你引来的,你还真命大。”施杏雨看着加洛的脸忽然笑了起来:“他还真把你当宝啊,就那样了他还不嫌恶你呀,居然还跟你行房,真是恩爱呀。”
“小姑姑,洛儿知道自己的任性做错了许多事,打和罚,小姑姑都不稀罕了,洛儿只想以自己的命换牢儿的命!”
“你的命值几个钱?”
“洛儿的命是不值钱,小姑姑,从小到大,我都淘气,但我洛儿从没求过小姑姑,小姑姑,我求你了,给我一次改错的机会吧!”加洛说完跪到地上,施杏雨冷笑一声道:“施加洛,何慕枫不是对你比你大姑姑和我还好吗?你去求他,求他别再来烦我和牢儿,就万事大吉了,你来求我做甚么!”
“小姑姑,世上任何人也没大姑姑和小姑姑对洛儿,所以,洛儿知道求他倒不如求小姑姑。”
“三年前你在素节岛讲得这么掷地有声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可一字一句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小姑姑若还记得就不会救洛儿了!”
“施加洛你走吧,从此我们无怨无仇也无恩无德了,你走吧,天下之大,就算何慕枫容不下你,以你的机灵,总有容得下你的地方。”
“洛儿今天来就选择了小姑姑,小姑姑让洛儿去哪里?”
牢儿看见加洛又哭了起来,还伸手拼命地去推打施杏雨,黑妞、囝囝只能躲在屋里哭,加洛叹口气道:“小姑姑,洛儿的命死不足惜,可洛儿不想看着小姑姑…”
“施加洛,该讲的我都讲完了,你走吧,我就算走到尽头也有牢儿陪着,我满足了。”
“小姑姑,牢儿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你就让洛儿代他死吧!我求你了!”
“你还真看高了自己,你觉得你死何慕枫会心痛,会当回事?呵呵,你还真高看了你自己,也许转身就睡到别的女人的床上去了,但牢儿流着他的血,这叫什么叫龙种,牢儿陪我死比你陪我死要值钱多了,我不会换的!”
加洛听了道:“小姑姑,我知道是我贱,是我糟蹋了施家,我是换不了牢儿,那我就陪着你和牢儿一起死好了!”
“你滚,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打动我吗?”
“不想打动你,只是小姑姑对洛儿的好,让洛儿一死也无以回报。”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和素素是一样的,没有区别的,我从没对你另眼相看过。”
“是,小姑姑,我是笨了一点,但我知道小姑姑就是用我笨这一点让我什么也学不会,是舍不得让我象素素姐那样任人践踏;小姑姑在我身上下毒,也是为了不让大宫主更多的责罚我,又或者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小姑姑给我的竹管里什么也没有,其实是想放我去逃生,给我一条生路。小姑姑,所有这些洛儿到现在才明白了,却太晚了,洛儿无以回报,如果真的有来生,来生,你还当我的小姑姑!”
“不管你说得多好听,加洛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想改变是没有可能的事。”施杏雨忍着眼泪尽量用冰冷的声音说出来。
加洛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从没想改变过什么,我这几年都被关在牢里,一直没办法来找小姑姑,现在终于可以找到小姑姑了,没想求小姑姑原谅,原是想牢儿太小,但小姑姑觉得有牢儿才可以告大姑姑在天之灵的话,洛儿也不会舍不得的。”
“你走,走!”
唐加浩看着加洛跪在雨里不停地哀求施杏雨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他也慢慢走了过去,在加洛身边跪了下来伸手扶起哭得快爬地上的加洛道:“小姨,加浩知道自己也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跟姨妈说话的,只是请小姨不管多么生气都不要再折辱加洛了,是加洛求我,我才带她来的!”
“你为什么要带她来?”施杏雨几乎用吼的,加浩便道:“小姨,加浩所做的事都可以饶恕,怎么就不能饶恕加洛呢?”
施杏雨往前走了一步,差点走到雨里来,忽一下站住厉声道:“你回去问问你妹子都做了些什么?”
唐加浩摇摇头道:“加洛的事,我是断断续续得知的,我不觉得加洛有什么做错,她只不过要陪康王死罢了,她甚至连象我这样的背叛都没有,小姨,她错就错在太傻了、太痴了,在感情上太执著了!小姨求您就别再拿牢儿来折磨她了!”
“你们两都滚,滚呀!”施杏雨忍着泪把手指向门外,牢儿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拍施杏雨叫着:“坏姑奶奶,坏姑奶奶!”
关笑天看到何慕枫的行辇过来,他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洞里,在这里呆到第三天,他就明白何慕枫为什么一直没动手,施杏雨发现多了陌生人,基本每天牢儿都不离手,关笑天及何慕枫的人都无法确定牢儿身上有没有毒,所以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去救牢儿。
于是关笑天就躲在树洞里天天守在这里,也没告诉加洛,何慕枫确实比大家都聪明,更了解加洛、施杏雨,早就料到眼下这种状况,根本不是为了在加洛面前隐瞒什么。
施杏雨硬着心肠往屋里走,忽然眼前一花,手中的牢儿被人抢着了,她急声道:“何慕枫,你敢抢走牢儿,我已经在他体内下了毒,三个月,没有解药,他会生不如死地死掉!”
加洛听了急急叫了一声,却见乌木干抓着牢儿哈哈大笑:“施杏雨,你这毒可下得好,正合老夫之意,这是何慕枫的儿子,长得真象啊!”
何慕枫和关笑天几乎一起飞身扑过去,乌木干一扬手中的牢儿道:“好呀,你们只要过来,我让他连一眨眼的功夫也活不了。”
何慕枫急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忙落下来道:“乌木干,你说,你想要什么?”
“那可得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老夫会让可汗告诉你的。”说完抓着牢儿狂笑而去,关笑于提气追了上去。
乌木干与关笑天一战没分胜负,各有受伤,乌木干治好伤后想再找关笑天大战一场,找了几天才在这北街一棵树上找到了关笑天,而且跟了两天,关笑天似乎都在那树上,好奇心本来重的乌木干也寻了棵树,耐着性子跟了关笑天蹲了三个月,慢慢就看出些门道,有许多人在监视那间破屋子,乌木干不知那老太婆和两个粗使女仆是什么重要人物,除了燕国几十号人看着,连关笑天这样的人物也盯着,所以也就耗在这儿,最终没想到,天上给他掉了一枚金蛋。
这些人原来盯的不是那个老太婆,而是那个两岁多的男孩,乌木干把男孩抢到手里时施杏雨说的那翻话更证实了他的想法,这个真的是何慕枫的儿子,让他做梦都没想到老天爷掉下来的是只装满宝石的金蛋!
加洛看着乌木干、关笑天越来越小的身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何慕枫走到加洛身边抱起加洛道:“洛儿,他们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我们先回宫去。”
加洛让御医送来几十种草药,配了几十副药,越配越哭,最后把面前的一堆药罐子全推地上去了,坐在地上不停道:“她到底下的是什么毒� �我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怎么那么笨啊!”
何慕枫心痛地看着,走上前把加洛搂在怀里道:“洛儿,他们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我一定会把牢儿换回来,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想替牢儿去死,为什么老天都不肯。”
“洛儿!”
“我才看过他一眼,才抱过他一次。”加洛继续哭叫着。
没了牢儿,加洛所有的信念和希望都没有了,她没有一点留恋地倒下,何慕枫杀了十多个御医,几乎连姜太常也要杀,却没有人让加洛有一点起色。
曾子溪、齐佳如人乘机告发“翠栊宫”有几个受过恩宠的新人在用桃人加害永隽郡主,从不信这些东西的何慕枫让徐小海把整个后宫清了一遍,真的从两个新人那里查出桃偶,因此而被牵连处死的人超过两百多人,后宫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中,丢了儿子,加洛久病不愈,让素来冷静的何慕枫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施杏雨被人从牢里带到城楼上,看到何慕枫云淡风清地坐在一张紫檀椅中,施杏雨整理了一下头发冷笑一下道:“何慕枫,找老身来是叙旧还是喝茶呀?”
“施杏雨,还老身呢,你比朕还小一岁吧!”
“那还真看不出来。”
何慕枫觉得施杏雨也真没讲错,短短几年,施杏雨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看上去起码有五六十岁,和这么多人打交道,何慕枫倒认为真能称得上美女的是施杏雨,能称得上才女的也是施杏雨。
何慕枫冷笑一声道:“想当年,我们曾经还秉烛夜谈,闲话天下,一眨眼就过去了好多年,真快呀,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见面!”
“你是找我来叙旧的。”
何慕枫淡淡笑了一下道:“你觉得我现在有那个闲情雅致吗?”
“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看看风景,你那么聪明的人,还明知故问。”何慕枫看着城墙下面道:“你过来看看这边的风景是不是很美呀?”
施杏雨有几分疑惑地走到城墙边上,却见下面黑压压的站满了拿刀的军队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何慕枫笑了一下道:“朕知道你一定会问,何慕枫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杏雨真是准备问这句话,听何慕枫讲了就闭上嘴没有开口了,只听何慕枫继续道:“现在开始吧,你什么时候答应救加洛,什么时候停止。”
施杏雨脸一白大骂:“何慕枫你这个魔鬼,杀人狂。”
何慕枫却一挥手,施杏雨只见眼前一片银光,但见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何慕枫看了施杏雨一眼道:“怎样,还要不要再杀,跟在素节一样,依旧是一次一千人。”
“你这个疯子,你杀了那么多人,就不怕老天爷惩罚你!”
何慕枫听了哼了一声道:“你不答应救洛儿,老天爷要怎么惩罚朕,朕都认了!”说完又一挥手道:“疯子,朕真不知道谁是疯子,你们打着所谓家国利益的旗号,实际上不过是舍弃不了自己已经失去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把自己亲兄妹的孩子培养起来送给人糟蹋,你们这样的人算不算疯子呢,我何慕枫会让敌人流血流泪,但就不会把自家亲姐妹亲兄弟的孩子用来换取江山社稷,怎么样想通没有?”
施杏雨红着眼没说话,何慕枫又挥了一下手道:“没关系,这里也就够朕挥手四五十次,朕封地上还有一些顺朝的孩子、女人,对还有你多年的跟随黑妞、囝囝,加在一次还够再挥一下手,分到宗室的那些奴隶呀,婢女呀,都凑一凑,看能不能挥个几十次,咱就先把这些挥完,对,还忘了还有施泰和他两个儿子,他们三个算一千人怎么样?”何慕枫举手又要挥,施杏雨一下瘫坐到地上道:“我救她,我救她,你不要杀了,不要杀了!”
何慕枫放下手道:“施杏雨呀,加洛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可真狠得下心呀,有什么,你们冲我来就好,只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一个自己的晚辈,也难怪加洛宁可跟着我也不跟你们!”说完这话,何慕枫转身不疾不徐地往城楼下走,施杏雨大声哭了起来:“天啦,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我施家换来的究竟是为什么呀,是为什么呀!老天,求你告诉我,告诉我!”
加洛昏昏沉沉被人喂了什么苦苦的东西,好象长这么大,隔三岔五都在喝,现在她不想吞,可是喂她的人不许,加洛好烦,只想好好睡一觉,就那么好好睡一觉就好,偏那人不让她睡。
加洛浑身发冷,头就象裂开一样,只要一想到牢儿,她就头痛,痛到恨不得死了,眼前晃动着许多人,有施苹雨、施素素、天涯、海角、时常之、句儿、颜回有的要带她走,有的向她索命,她吓得不停地挥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