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查了,早早送她上路吧。”
她的视线,决绝的从远处的木桩子上抽离开,转身,没入了晨曦,那明晃晃的光线里。
逆着光,她周身凤袍上的金丝线泛起青黄的光,渐渐的消失在了转角,南国夫人静静的凝望着她的背影,却是第一次觉得,那光竟是如此的耀眼,刺得自己都睁不开眼睛了。
她或者早就已经忘了,落魄时,曾经答应过自己什么,承诺过自己什么了!
她需要一个提醒,又或者该说是一个警醒!
南国夫人挑眉,唇角幽幽的扯出一丝甜腻,冲着身后的来人摆了摆手,轻道,“解下来,关到冷宫里去!”
那太监一怔,瞅了瞅她,又赶紧脆生应了句,“是。”
刚欲离开,却被她唤住,“别忘了去通知莲妃娘娘和司徒大将军一声,都是旧相识了,好歹也送上她一程,咱们皇后娘娘也不是那么寡恩薄情的人!知道吗?”
那太监释然,连连应声离去。
柴小妖回了太极殿,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思来想去的坐不住,终于还是起了身,向外一喝,“备轿!去皇子殿!”
皇子殿是诸皇子还未成年时的住所,彼时,还都是玩耍的伴儿、相亲相爱的兄弟。
而一旦满了十六岁,便会被分封为王爷,搬离这里,住到宫外的王府私邸中去了。
只在李怡这一朝有些特殊。
因为李怡年少时,被先帝所忌惮,四处流离,东躲西藏的,性命尚且难以保住,所以直到三十岁才有了第一个皇子,便是漼儿。
于是待漼儿也格外的不同,四岁便封了王爷,之后所生的诸子也都效仿起来,纷纷在五岁左右就封了王爷,所以,宫里这不成文的规矩,从那天开始,也就自然的破了。
曾经,多少次从这里走过,一个人默默的透过窗户上的缝隙,看着灯火通明中,郑太后和奶妈抱着漼儿哄逗着的样子,只能一个人捂着自己的嘴巴,默默的流眼泪。
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在这里看见小小的漼儿,甩开了自己的手,和那双绣了半年的鞋,哭着对自己说,“你不是我的母后!皇祖母说,你只是渼弟弟的母后!”
那一刻,心碎到窒息的感觉,痛到无以复加的滋味……多少年,随着岁月的变迁,都不曾忘……
她发过誓,要杀尽那些生生分离了她们母子的人,要一点一点的让那些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哪怕是死,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也绝不宽恕,绝不妥协!
想到这儿,她的泪,像决了堤的河流,冲毁的妆容,一塌糊涂。
“娘娘……”
贴着灌木丛中狭窄的缝隙,侍女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您……这是怎么了?”
她方才恍然,轻轻的拭掉了眼角的泪,脆道,“没什么,风太大,眼睛被吹进了沙子,快进去吧。”
那侍女闻声,小心的绕过了她跟前的那些灌木,方才推开殿门,让着她先走了进去。
如今,漼儿已经获得了自由,从冷宫重新搬回了这里。
太子宫只需稍加修复,他很快就可以再次正大光明的住回去了!
柴小妖这样想着,踏着院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地板砖,衔着笑走到了正殿门前,示意通报的太监退下去,自个儿挨着门边儿,抬手刚要敲门,便听得里头一声朗笑。
“小姐讲的这笑话,的确要比大殿下讲的好笑!”
听这声音,有几分熟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谁在里头?”
她往旁边睇了一眼。
先前抢着要进去通报的太监闻声,急忙的凑了过来,在她跟前恭敬的低了一句,“回皇后娘娘,是雅奈小姐和卜太医,还有……”
“知道了!”
来不及听他说完,柴小妖已经转身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雅奈她……不是得了失心疯么?太医试了多少法子都无用,怎么一到了这儿,竟奇迹般的好了?还会讲笑话了!”
她这话,是冲着一旁的南国夫人说的,这件事一直是交给南国夫人去办的,如今竟毫无征兆的就看见了这么一出,她的脸色自然不好,话也说得冷硬了几分。
南国夫人听着,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半晌无语,连连愧疚的把头低的更深了,“奴婢疏忽……”
柴小妖倒是冷哼了一声,“看来本宫今天还真是来对了!来皇子殿还能治百病呢!”
说罢,也容不得人再多言,便悻悻的拂袖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