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的抱着她,仿似劫后余生的万幸感,恨不能立刻在她脸上留下自己的几条吻印。
可为什么,她却一丁点儿都感觉不到他怀里的温暖,只是胃里翻江倒海,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呢?
不肖一个多时辰,偌大的太极殿,她住了十几年的“家”就化为了乌有,面对着眼前的废墟,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她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过去了,真好!
李怡望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她,仿似十几年前,看着站在百丈寺偏房外面的她,无数次的想要冲过熊熊的大火,哭着对自己说,留在房里的那一切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那是她活着的最后的意义了,别人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这一刻,在十几年后的这一刻,李怡觉得自己已经懂了,她想要一个家,一份安全感。
可当他转身,想要冲进火势滔天的大殿里去帮她取回她想要的“家当”的时候,她的脸上,却第一次流露出了决绝的表情,她伸出冰凉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口,冷冷的说了一句,“算了!不必了!”
李怡一怔,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憋得自己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已经再也不需要了……
柴小妖接过从南国夫人手上递过来的外套,往身上一披,低低的垂下了眸子,闭了闭眼。
她是再也不需要一个家,一个男人给的安全感了。
从这一刻起,如果她想要什么,自己就会去争,去抢,再也不用别人施舍了!她只会依靠自己,因为在这世上,只有自己靠得住!
“启禀皇上,太极殿里只有一具烧焦的女尸,仵作验过了,是酒后来不及跑出火场,奴才核对过人数了,应该是……是秦国夫人!”
郭公公到跟前,半晌,才压低了字音,说了一句。
听到“秦国夫人”这四个字,柴小妖极不自然的抬起眸来向李怡那张阴沉的面儿上扫去,却并未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关于心痛、哀伤的感觉来,她心中不禁又是一番唾弃。
果然是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属下死了,都不觉得可惜。
柴小妖的嘴角扯了扯,向高处的李怡一呶,“臣妾是太极殿的主人,太极殿失火,臣妾在责难逃,恳请皇上将臣妾贬入冷宫,收缴皇后的凤印!”
她的面儿上同样看不到悲伤,而是浓烈而又绵长的恨意,源源不断的从话语里流露出来。
李怡的心跟着一颤,想要说的“不行”,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好!朕就如你所愿。”
南国夫人一脸的惊诧,想要阻止,一切却全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疯了!”
在草草的从内侍局领了些衣物,去往冷宫的路上,一身奢华衣袍的南国夫人终于忍无可忍的向柴小妖咆哮道,“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你却轻而易举的就给毁了!”
一顿,忽的冷了一句,“既然你自甘堕落了,当初就不该请本夫人来襄助你,恕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欲走,却被柴小妖回过身,一把死死的拉扯住了,好半晌,才吐出几个生冷发硬的字来,“若是你现在就走了,将来本宫呼风唤雨的时候,可没有当初答应过要分给你的那一份儿了!南国夫人!本宫劝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着,柴小妖的手劲儿一松,把南国夫人闪开了,煞白的脸上仍然僵硬着冷冷的笑意,转身,便向通往冷宫的更黑暗处走去,那种笃定、和决绝,无一不让南国夫人感到震撼。
这是她从没有见到过的柴小妖!这也是她第一次从柴小妖的嘴里听到“南国夫人”这样冷漠的称呼。
她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却是曾几何时,在自己最不了解的时候。
南国夫人心里一沉,转而紧紧的跟了上去,“娘娘……您的披风!”
奶妈烧焦的尸体被以秦国夫人的待遇,隆重的举行了下葬礼,进入了宫里每个奴才都不敢奢望的景陵。
那可是连郭太皇太后死后都没能进入的皇家墓园。
李怡是聪明的,他无疑用这种方式告诉了所有人,只要忠于自己,什么尊卑不能超越,在他这儿都是没有界限的。
翌日,渼儿也在景陵里下了葬,来参加下葬礼的人,甚至还没有前天来参加奶妈葬礼的人多。
可柴小妖脸上的表情却一直都很平静,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即使敷衍着来了,她的渼儿想必也是不稀罕的。
一个前太子,在众人眼里是多么的忌讳,而一个现任太子的奶妈,在众人的眼里就要贵重的多了。
这就是宫廷,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