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久久的凝望着李怡那张淡漠如水,却带着无限哀伤的脸,他紧紧闭着的眼睛,轻颤着水珠的浓长的睫毛……
柴小妖的心一下子抽搐了起来,就像瞬间被一个大石头死死的堵住了,压的自己透不过气儿来。
李怡却丝毫不察,忽的一抬手,就那样大力的把她从自己的身子上推了下来,笔直的落向了床榻旁边的地板上,摔得“啪叽”一下。
“你该走了!”
他仍然闭着眼睛,一边冷冷的下着逐客令,一边又很是惬意的拉扯着紧了紧身上的亵衣,背着她,转而面向了里侧。
柴小妖对着他的后背,艰难的张了张嘴,可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强忍着胳膊上的摔痛,挣扎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从内室里走了出去。
就在她的脚踏出殿门的那一刹那间,他分明回过了头,去看她的背影,一点一滴的消失在了逆光之中,两滴咸涩的眼泪顺着鼻翼,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坚硬的床沿上。
翌日,柴小妖起的很早,又或者该说,一夜未眠……
奶妈帮衬着给她穿好了今夏新做的衣裳,都是早早就备下的那一身鹅黄色的纱裙。
狂风卷着沙尘,呼啦啦的掀开了内殿的窗户,奶妈咒骂着这一日三变的鬼天气,上好了窗栓子,回过头来,问坐在床榻上,正在整理衣角的她,“娘娘……天凉了,看起来怕是会下雪,要不要换一身衣裳再出去?”
她缓缓的抬起眸来,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不必了。”
欲言又止的,是司徒安阳回来的那天曾对她说过,小妖,我多怕像错过今夏一样,又错过了明夏,你的样子!
她起身,从屏风上胡乱的捞起了一件羊绒的披风往身上一裹,忙不迭的出了内殿,往宫门楼前去了。
一阵悠扬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的传遍了宫里大大小小的角落,在她的耳朵里听来,就像是谁在吟诵一首诀别的诗句,那么悲凉、凄美。
“娘娘……”
奶妈拖沓着几乎就要冻掉了的脚趾头,死死的跟在她后头,用煞白发紫的唇咬出几个难以启齿的字来,“不如,您还是坐轿子去吧。”
从太极殿到宫门楼前,七绕八绕的,少说也有十一二里路呢!照这个慢吞吞的走法,要走上一两个时辰才能到。
可柴小妖不肯,她宁愿这么走着,或者说是挨着、累着、冷着、痛着,也许这样,她那颗燥动不安的心,就会静下来,稍微的容她缓缓的喘上一口气了吧!
她搓着冻得冰凉的小手,淡淡的回过头去,扫了一眼奶妈,脆道,“离大将军出发,还有三个多时辰,来的及。你不是说天凉了么?走一走,就暖和了!你若是受不住,便自个儿坐轿子先过去等着吧。”
奶妈闻言,脸色陡然一白,唯唯诺诺的禁了声,垂首跟在后头,不敢再多言了。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竟下起了雪,淅淅沥沥的雪花瓣,渐渐绒白的铺满了一地。
嵌在红墙绿瓦上,如此美的场景。
她伸出手,想要留住一片美好,却正对上远处一袭明晃晃的龙袍,立在极白的雪地上,显得是如此的华贵耀眼!
他竟然也来了!为一直活在他遐想中的“情敌”送行!
柴小妖的心里猛地一撞,不知道他此刻的心里,想的是将来的战事输赢,还是今后对安阳的杀罚予夺。
“臣妾……见……”
她欠下去的身子未抬,便见他已经熟视无睹的离去了,而像跳蚤一样在他身边呼呼喝喝的女人,正是司徒碧莲!
“皇上……等等臣妾啊!臣妾这双高底板的鞋子走不快的呢!更何况这样子走路也不淑女嘛!真不明白,这么大冷的天,咱们有轿子不坐,干嘛要学那个疯妇走路来嘛!”
听到疯妇两个字,李怡忽的一停,司徒碧莲来不及“刹车”,正对着他的后脊梁骨就撞了上去,当时,就把鼻梁骨撞得快歪掉了,却听李怡云淡风轻的说了句。
“皇后就是皇后!什么疯妇!若再出言不逊,朕绝不会再看在你哥哥的面儿上,宽纵了你!”
司徒碧莲咬牙切齿的扶了扶鼻梁,低眉顺耳的应了一声是,继续跟着李怡跌跌撞撞的走了下去。
渐渐地,柴小妖已经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她的唇边,却撕裂了一抹笑,像燃烧的烟花,炸的那么浓烈。
他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哪怕可悲的,只剩维护一个身份而已。
楼门上鼓声滔天,时不时的还伴随着一阵号角声,直到李怡的身影在楼门前出现的时候,这一切方才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