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宣政殿
殿内一片肃然,文武百官立在道路两旁,李怡身着金黄色九龙腾云袍,高座在中间的龙位上,一双凌厉的眸,微沉,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拂过龙案上的几本奏折。
忽的,他一抬头,迫视群臣,语愠怒,“还有谁,对朕的家事,如此上心?”
“嘭——”
一甩手,厚重的折子,连番摔在了地上。
下跪的大臣,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抬起眸,略瞅了一眼面前的奏本,又赶紧的低下头去,哭道。
“皇上息怒……立后乃是稳固社稷之根本,更何况李妃娘娘,德才兼备,又是少时便入光王府邸,伺候皇上……”
“崔大人所言差矣!”诸臣中,走出一老者,玉面白须,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往处一跪,禀道。
“皇上!李妃先前入侍王邸,便有妒妾,乃至殴打之事,皇上有意将其废除,却顾念李大人为大唐所建之功,屡次宽免了她,且她入侍王邸年余,却不曾为皇上诞育过皇嗣,如此,身犯重罪,得蒙圣恩,却无尺寸之功的女人,如何能母仪天下?还请皇上三思!”
李怡闻言,怒色稍敛,耷拉着脸,轻咳了一声,问道,“下跪者何人?现居何职?”
老者跪在地上,一仰头,恭敬道,“启禀皇上,老臣乃是湖州刺史,令狐绹,因皇上登基,方才被召还朝,特来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李怡这才抬头,审视了他片刻,满意的点了点头,凛道,“以你的见识,只做个小小的刺史,的确是有些委屈了,年后,你就调任中书省做侍郎吧!”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令狐绹闻言,感激涕零,伏地一叩,众臣面面相觑,默而不敢再言。
“启禀皇上……”
此时,李德裕环顾四周,站了出来,脸上的皱纹又似深了几分,一垂首,恭道。
“老臣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恐不能再侍奉皇上左右了,恳请皇上念在老臣在朝廷多年,虽无功劳,尚有苦劳的份上,恩准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他跪地一叩首,诸臣中,立刻引起一阵躁动。
“启禀皇上……”
文臣中马上有李党站了出来,争道。
“如今,先帝大去,皇上初登大宝,社稷不稳,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宰相曾为先帝绸缪,功勋卓著,怎可在此时,卸甲归田!微臣奏请皇上立李妃为后,加封宰相为太尉,以安社稷!以抚民心!”
一言出,数臣启奏附议。
李怡闻言,如芒刺在背,越听越气,“啪”的一拍扶手,站起身来,手指往下一点,暴怒道,“放肆!你们一个个的倚老卖老,想要造反不成——”
众臣大惊,纷纷匍匐于下,惶恐衫呼。
“皇上息怒……”
马元贽见状,弯着腰身,赶紧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捋着李怡的后背,顺着气儿。
小内侍将热茶奉上,李怡咬着牙,往里瞅了瞅,气恼的一摆手,瞬间打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滚烫的热水,顺着头顶,淋了小内侍一身。
“不长眼的狗奴才!怎么做事的!端个茶都端不稳!还不快滚!”
马元贽又作势狠狠的踹了他两脚,小内侍才连滚带爬的捂着烫伤的身子,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李怡见状,怒色稍敛,依旧冷着脸,环视了众臣,冷哼着一拂袖,退出了大殿。
“退朝——”
一声长喝,马元贽紧跟着李怡的步子,穿过了后殿,直奔后花园。
冬至才过了没几天,正是万物衰败凋零之际,看着眼前的这些,不仅无法释怀,反而更添了几分惆怅。
这个皇帝,才刚开始做,他就已经累了。
“皇上……”
马元贽适时凑上跟前,谄媚的一笑,低道,“天牢里来人报信儿,说是七夫人……哦……不对不对……是那个逆贼!她说有很重要的事儿,想要面见皇上!皇上您要不要去见一见?就当散散心也好。”
李怡闻言,眸子一柔,五指微并,往大理石桥头上一捏,瞟了一眼身后的马元贽,冷道,“带路!”
马元贽轻应一声,满脸喜色,赶紧引着李怡往天牢里去。
这里幽闭、黑暗、潮湿,武后时,出过酷吏来俊臣,发明了各种各样的刑罚,什么碎身、凌迟、活剥、肢解,更有烤刑、锯刑、绞刑、鞭刑。
李怡轻抬着袖口,掩着鼻,目光从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刑具上扫过,忽的,一停,凛道,“有没有对她用刑!”
马元贽一笑,“回皇上,还没有,因昨晚上有人闯狱,仇统领亲自带人看守重犯,所以,并没有用刑。”
李怡紧张的神情暂缓,继续道,“记住,往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对她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