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泉是个中年大夫,下巴上有一绺长须,他看到林婴,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太医院里何尝有过女大夫!
不过,他惊讶的神色很快就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漠然的表情。既然如此奇怪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肯定有它发生的理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他什么也不问,只是心不在焉地在前边带路,领着林婴在太医院里兜了一圈。
众太医们乍一见来了一位异性的同类,开始的反应与水流泉相同,其后的反应也与他相差不多,大体上在那上下波动。积极一点的,八卦两句,无非是美丑妍媸之类的;消极一点的,就是采用腹语的方式表示不以为然:女大夫,确实是稀少,不过嘛,稀少并不代表珍贵,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
故此,林婴受到的欢迎并不热烈,当然,她也并没有对此有很高的期望。
最后,水流泉把她领到一间巨大的仓库,里面是一排排高大的格子药柜:“林大夫就先在药库中熟悉一下药性吧。”
林婴糊涂了:难道不让她看病吗?
兴儿的想法与她一样,只是在表达方式上更为直接:“水大夫,为什么不让我们家姑娘看病呢?”
水流泉两手交叠,和气地说:“是这样,每个刚来的太医都要在药库锻炼一段时间,等药性熟悉的差不多的时候,再上手给患者看病。”
林婴不欲多事,给兴儿使个眼色,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那好吧,水大夫,就是说,把药性都熟悉了,就可以开始看病了,是这样吧?”
林婴对药性还是很熟悉的,刚才在药库里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再说,到底是皇家药库,里面有一些是她以前知道但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想:给她几天的时间,她也好好看看。也就几天吧,她就完全可以掌握。
水流泉抬头看了看天,干巴巴地说:“这个嘛,那得看林大夫的表现喽,这里毕竟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东西全,怎么着也得一个月,要是……嘿嘿嘿,也不要着急,时间可以再长一些,两个月,三个月,半年……都是可以的。”
对于这种如此明显的性别歧视加欺生,林婴并不赞同,当然兴儿更不赞同。水流泉并非看不出他们的不赞同,手一摊,无奈地说:“林大夫,此规矩并非只针对你,这就是太医院的规矩。规矩吗,人人都要遵守,一旦坏了规矩,以后再来人都不好管,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虽然这个林大夫看上去又瘦又小,不甚起眼,可是,人不可貌相啊!既然能进了太医院,谁知道是凭谁的关系进来的呢!况且,她那个随从看上去像是个有点功夫的,还是不要直接打压为妙。
所以呀,什么事往规矩上一推,真有本事呢,就去找规矩的麻烦,改规矩。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之妙,奇妙无穷!
林婴想了想,她实在是不想再麻烦李公子,药库待着就药库待着吧,一个月后再见机行事。
于是她一边弹压住兴儿,一边从容地冲水流泉点点头:“好吧,水大夫,就按规矩来吧。”
晚上吃过晚饭,青荷悄悄地过来说:“姑娘,今天在太医院生气了?”
看林婴愣了一下,她补充道:“是兴儿告诉我的。”
林婴想起白天兴儿满脸的不忿,微笑着对青荷道:“不妨,去太医院先熟悉药性,也是应该的,况且里面很多珍贵的药材,我从来不曾见过,也得几天的工夫才成。”
青荷若有所思地说:“要不要……”
林婴直觉她要向李晋求助,连连摇手:“不要,青荷,千万不要,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幽幽地道:“我已受惠于李公子良多,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让他去找皇上,这种小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别对李公子的前途什么不好的影响。”
看青荷没有说话,她抬起头,却见青荷好象在出神,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青荷?”她轻唤一声。
“哦!”青荷回过神来,“姑娘,我都听到了,你放心。”
不知青荷跟兴儿说了些什么,反正在其后的几天,兴儿十分安分,林婴在库房里忙碌,他在门口坐得有板有眼。
林婴想起他从前曾和青荷她们一起服侍过那位心灵手巧的小姐,闲下来时会好奇地问一问,每次他都含糊其辞。林婴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个大概,这位小姐出身名门,不但花容月貌,而且智商奇高,天生就是王妃的命,只是后来发生了点什么事,不得不去了很远很远的好象是人去不了的地方,还导致了两个国家的战争,总之,最后不知所踪,空留一地相思啊!好象跟皇帝还有点关系。
这让林婴唏嘘不止,也有些不理解,皇帝,不是个老头子吗,老头子配小姑娘,总让人感到有点不平衡。当然,只是唏嘘是暗自的,不理解亦然,兴儿并不知道她的这些伤春悲秋。
这日,去太医院的路上,林婴看到路边一家小摊卖一些树根做的小玩具,想起来要给英子带几个,于是叫停轿夫,下轿来买。
小玩具做得十分精巧,她挑了几个最心爱的,付了钱,刚想走,就听后面有个惊讶的声音:“婉儿姐姐。”。
她只顾低头装自己的小玩意儿,并没有觉得自己和那个称呼有什么关联,紧接着,就听“腾腾腾”有个人从后面几大步上来,可可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婉儿姐姐?”又是一声,听起来声音很是热切。
她歪头往右边看看,发现没有人,又歪头往左边看看,还是没有人,这是在唤谁呢?一不小心,小玩意儿掉了一地,她赶紧蹲身捡东西,一边不满地抬头看了一眼肇事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