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宿武艺只堪中上,轻功倒是顶尖的,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样样都会,却不像是师父的徒弟。
师父的徒弟,应该像兆绎那样的。浪迹江湖,快意恩仇。
“你本事高,不如去找兆绎,我师父的绝学他都略懂,你且看看谁更厉害。”
薛雁随轻轻摇头,“我只说你,何必扯上别人。”
刘宿正欲讥讽他不敢去比,薛雁随却又说“我身体不好,自是落他一大截,你若真想看我跟他一较高下,也不是没有胜算。”
薛雁随的笑有些冷,刘宿看着觉得可怖,连忙转开了话题。
“我看你也不是不能行走,你是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的?”
薛雁随的目光落到双腿上,复又看了看刘宿。
“少年时,有人杀了我娘,我去寻仇,受了重伤。加之后来习武,求胜心切,酿成大错。”
刘宿来中都已经有好几年,便也知道一些事,摄政王薛胤与昭惠皇后薛宝儿同是魏王薛赫的嫡子女,生母是仪陇大公主。
而薛雁随则是少年时才被薛胤接回中都的庶子。
中都贵族多看不起他,可自他掌权以来,却畏他如虎。
刘宿此时觉得有些可怜他,虽然刘宿也只是昭元帝的一个公主,但是却得到了师父和师公的照顾。
她被师父带回齐国的时候,才知道那个马车上温和的白衣男子是传说中的梁王,而师父,师父是靖国太后认下的义妹,赫赫有名的思南公主。
刘宿出生时,曾经落拓过,受过人轻视,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可报了仇了?”
“不曾,我永远也无法报仇。”
“公子,到了。”
刘宿撩开车帷,便见到一家装饰崭新的酒馆。
新亭会馆是鄂城内新开张不到半月的酒馆,这名字是有来历的。
大昭末年,中原经过“倾郡主之乱”和“白楼之变”后,西郡由倾郡主拥立昭元皇后所生太子刘傲为帝,裂土为靖。
自络绎河以东,殇王杨风意拥立前朝启国公主杨纭歌为女帝,建立了强悍的齐国政权。
大昭原本的国土只剩下三分之一,偏安于北,后世称之北昭。
大批的启国遗民自发的从昭国迁往齐国,这些人迁到齐国以后,每逢闲暇,便呼朋引伴到白城外络绎河边的新亭宴饮。
有人感慨:“风景不殊,举目山河有异。”
在座的启国人无不沧然而泪下,唯独当时的一个少年兆奕拔剑而起,指着络绎河对面的昭国,厉声说:“当共戮力王室,克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泣邪!”
众人感叹他只是一个少年,却有这样远大的志气,纷纷振作起来,齐国的政权才因此日趋完善强健。
刘宿看了一眼身旁的薛雁随,不知这位昭国的公子见到这个名字,是会做哪般反应?
刘宿当先跳下了马车,见车夫已经取来了轮椅,便也就站在一旁自己打量着酒馆。
薛雁随并非是残疾之人,片刻便下了马车,只是不知是动作太快还是如何,额上沁出了汗珠。
他站在刘宿的身侧,并没有坐上轮椅。
新亭会馆门前有高高的门槛,确实不适合坐轮椅进去。
刘宿见他这般弱不禁风,想到如他一样常年为病痛所困的师公和刘翎,便伸手去扶住他的胳膊。
酒馆中已经来了不少人,来喝酒不稀奇,可稀奇的事,这些人都是一副文人打扮,便是有几个游侠,看着也像是齐国的游侠儿。
这哪里是什么酒馆,分明就是齐国的聚集地!
刘宿有些心惊,这些人就不怕昭国的官兵吗?
她看薛雁随,那人却瞧不出什么喜怒,也是与她一样在打量这家酒馆。
齐人的酒馆,却进来了两个穿昭国贵族衣饰的男女。
在昭国的境内,却有着一间齐国人的酒馆。
这不伦不类,简直好笑。
才进酒馆内,刘宿便察觉到酒馆里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敌意,薛雁随在她的挽扶下,缓慢的行走,他面上有着温和的笑意,大家公子的风态一点也不差。
而他俊美异常的面容,连一点防备也没有流露出来,又似乎带了些探究的样子,或许还有些嘲讽。
他这些情绪都隐藏得很好,便是刘宿也只是因为熟悉他,揣测出来的。
刘宿看着满店人敌视的目光,心中涩然,她年幼的时候就随母亲流落在外,懂事的时光是长在齐国的,若不是师公走得那样的早,很可能她的一生都会在齐国度过。
齐国,于她而言,与这些人一般的意义深重。
大堂里只得一名店小二,正在招呼先到的几位客人,见到刘宿与薛雁随二人,便跟几位客人告了罪,急急走上前来拦住他们。
“两位客官,本店小本生意,招待的都是齐国人,两位客官……”
刘宿欲张口,薛雁随已经上前微微施礼,道:“在下听闻兆兄在此,特来求见。”
此言一出,不仅是店小二愣住了,整个大堂里也都鸦雀无声,而二楼的人也发觉底下的不对,纷纷伸出头来向下张望。
刘宿也是大吃一惊。
兆,兆本小姓,发迹于大启年间。
兆氏第一代家主,兆颌,原本是战场上给大启杨高祖的长子静王牵马的童子兵,后来得静王赏识,在静国做了将军。
兆颌有一个长子,兆奕,暴病死在盛年。
兆奕死后才得来兆绎,自是宠爱非常,只是好景不长,三国之变,兆氏满门覆灭,兆家后人不知所踪。
兆绎比刘宿更早跟着师父,刘宿被接回齐国梁王府后,一直以为府中只有她一个小孩。
待有一日,她去找师父,才见到师父在教一个少年郎弹琴。
师父所有的心血,都给了兆绎,对他严格异常,所教所习必不能有半点差错,刘宿曾私下哭泣过师父偏心,尔后才知道,兆绎的兄长兆奕是为师父而死的,师父答应过他,会穷毕生心血,护他长大。
酒馆中约莫有二十三四人,此时有一人当先站出来,是一名蓝衫青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