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禾暖连声唤着她,奔到了正轻轻擦拭着浮尘的源凰身边,递上了她手中的画卷。
源凰接过来,呈现在她面前的,便是她现在展开在凌寒殇面前的画像。
“很旧的画,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我父亲那时留下来的吧。”凌寒殇迟疑了一下,帮源凰将画展好。
时日之久,已令那画儿的背纸略略泛黄,而浮尘又令它失了些许洁白,透着黯哑的灰。
首先映入眼睑的并不是那画像上的人,而是落款的题名——
一个放在别人的眼中根本就不能算作题名的字:序。
凌寒殇眉头一紧,方抬眸对上那画像——那画儿呈现着的是一个男人的侧脸与背面。
很俊秀的男子,简单的将发丝束在后脑,束发的是玄青色的锦带。玄青色?凌寒殇心头一紧。
他不知在看什么或做什么,微显狭长的眼睛明亮而纯净,挺挺的鼻梁、柔和的眉锋、光在他的脸上打出没有暗影的清透,修长的颈埋在米色的叠襟长袍中,一只纤瘦的胳膊和半只匀白的手置于颈前的某一物事上。
画里的人并没有注意身后,显然画画儿时,画里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在画他。表情自然,而透着安然与柔和。
是父亲的用笔。凌寒殇注意到围绕着那男子周围的与纸质的陈旧不同的黄晕——很少有人会为画打上基色,而父亲则惯于先将纸打好基色,再在画像时选择喜欢的基色使用。严格来说,那应该是呈现金桔色的黄,将画里的人衬托得雍荣却出尘。
“这是……”
“这个人……像我的父亲。”源凰倚近了凌寒殇,她的身体微微在颤抖:“非常像!应该就是……”
觉察出源凰的情绪,凌寒殇伸手将她揽紧,由着她倚靠着自己。
源凰的父亲,那自己的父亲怎么会为其画像呢?难道两人以前很是熟悉吗?
又将那画像仔细的端详,凌寒殇的脑海中突然跳出零碎的画面,一是儿时与父亲相处的情景。父亲总是执着笔在画或在写着什么,就是不曾见流传出去书墨丹青的名声,他总是说名利乃浮云,而世上已有居于云顶的人了。一是在蛇穴中的所见,与父亲在一起的人儿,神色似于这画上的人相像。
“你对父亲的印象,很浅吧?”
“嗯。”源凰点点头:“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得了。但是,我不能忘记的,是父亲把我送到**嬷嬷的手里要走的时候——”源凰缩在凌寒殇怀中,闭着眼睛,不想忆起却又不能忘记:“他看了我一眼,很深很深的看了我一眼。而我看着他,我对自己说,他是我父亲,我要把他记住,一定要记住,等他再次回来,伸开双臂对我说:‘我来接你了。’可是……这一等,就再也没能……”
凌寒殇的脑海中勾勒出的,却是她的父亲。
那一天,父亲的噩耗传来的那一天,是个很明媚的早晨。
父亲没有去早朝,而这是很难得的,她记得很清楚。
吃罢了早饭,父亲蹲下身,拉着她的手看了她良久,微笑着道:“将别卿去,照顾好自己哟。”
父亲对他的女人们都是极为冷淡的,很讲究地位的尊崇,或许文人都是如此的作风,她也早已习惯。但父亲却很重视她,每天要出门时,凡是能看到她定会要她照顾好自己。
只是如今想来,那天的语气着实的凝重了许多。她被看得失措想走时,父亲还将她拉回到了面前,而后郑重得如同国殇般交待。而后,便走出了她的视线。
还记得,那时父亲惯用的薰香萦绕在她身畔许久许久,而她站在原地望着空空的甬道也是许久许久。
“我会为你查清楚,他是不是你的父亲。”凌寒殇不由自主握紧了源凰的肩膀,隐隐的不安浮在心头。
父亲身上,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而为何现在想知道过去的事情,竟是困难重重呢。
“而在那之前,我们要去做一件事情。”凌寒殇对源凰微笑,抚着她的肩膀安抚。
“什么事情?”源凰抬眸望着她。
“这几日,火雪是交给宝爷溜的,不知道能不能跑得开呢。我也独占了它的主人许久了,应该把你还给它……走,去骑马。”
边说,她将源凰揽出门。
星月初上,平展在桌上的画像被镇尺压着,露出属于一个男人的思絮纷飞,不知飞到了哪时何境,人在何处、心在何方?
京城大道上,两人一马,风般呼啸。所过之处,人皆掩目、尘遍纷扬,只见凄雪燃火,载着一玄一白两道靓影,直奔着天边而去。一泓辨不清是叹、是愁、是忧、是喜、是狂傲还是淡然的吟诵随风散尽——
“画眉深浅无人顾,敛尽红妆为君诉。
莺飞啁啾有心听,斜阳烟雨怜卿素。
懒问讯
难置处
夕艳染裳渡。
云开还似那时月,回首君如故。”
云开还似那时月,回首君如故!源凰回首,凌寒殇含尽柔情的眸子里映着她开心的笑靥。
是否,每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都映着自己最爱的人的形影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