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花前月下时。
偏生今晚月不黑,风不高,花开不开不知道,进了这座小镇就没看到过花。吐出一口短而烦躁的气,凌寒殇刚抬腿迈步,且听耳畔传来凝冷而淡然的问候。
“凌爷您好,小的给您请安了!”
巡着声音,凌寒殇就见月亮底下站着短裤短衣,手拎等身长一条棍棒的人,月光映在那人的脸上,分明是白日里跳舞的清泽。
“天儿这么晚了,此时您不是应该在房间里好好歇着吗?”
“哦,睡不着,出来散步!”凌寒殇想也不想的丢出一句,细细的打量着正与自己对话的人。
“原来凌爷有此雅好,半夜三更在屋顶上散步呐!咱们来仪客栈全天候保证客人的安全,每晚都会有巡逻的人——原谅小的扰了您的兴致,刚才小的差点就把凌爷您当作了歹人哩。”说完,将手里的棍棒掂了一掂,朝着凌寒殇走近,抱拳又道:“为了防止不必要的误会,还请爷您回屋歇息去吧!”
凌寒殇此时看清了那张脸,也听清了那人的声音,虽然与清泽很相像,但那声音里混着不可忽略的沙哑,就像男孩子处于变声期。
“不愧是此镇有名的大客栈啊!受教,受教,我这就回去,给你添麻烦了!”凌寒殇退了一步,客套着,跃下人家的房顶。
看着凌寒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所及范围内,长得极像清泽的人儿撑着身子坐在房顶上,望着月亮摇头:“我见过迫不及待的,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淡定的!看起来不像是单纯冲着马来的!”
斜过头,卧在厩中的百余匹马儿正探出头啃着草料,添完草的小倌正躺在紧靠墙壁的简单床铺上打着盹,月光照着那皆是纯白的马儿精健的体魄。它们曾在许多目的不纯的家伙手中被摆弄来摆弄去,打扰了吃草料。而被授意过只需要照顾好马不需要理会谁来马厩的小马倌每次都安心的呼呼大睡。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只消将马牵出客栈,那等待着他的就只有死亡。
也见过为了乐师姐姐而来的,千方百计的打听她的所在,就想一探芳泽,可是谁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因为对来仪客栈来讲,就是拆了整座店也不会容许乐师姐姐被伤害一根头发的。
而凌寒殇的目的又是什么?
刚刚凌寒殇从客房的窗口出现,就被盯住了。
马厩很好找,凌寒殇俯身扫了百余匹马儿一眼,静静的看着马倌儿添好草料。原本以为等马倌儿睡了,凌寒殇就会有所行动的,可是至到马倌熟睡的呼噜声传来,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接着,凌寒殇头也不回的踩上房顶,盯着月亮看了半天,嘴巴里叽叽咕咕着什么什么月黑、越货、花前……乱七八糟的,难道还有闲情逸志咏诗作对么?而后低头似乎研究了一会儿屋顶上的瓦片,掂了四五块研究一番后又小心的搁回去。
说是为了某些目的跑到屋顶上吧,凌寒殇又不似那些人般的猴急,遇上了自己对答从容不迫。果真是在散步的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凌寒殇穿着书生的袍子,骨子里却是练家子。
将视线凝着于天字号客房那华丽的窗台,着书生袍子的凌寒殇正侧立于窗帘之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凌寒殇什么也没想,一双隐藏着不悦的眼瞪着面前提着茶壶兀自倒着茶水的家伙一语不发。
端坐在房间中间的桌畔,为自己斟满了杯子,望着那澄黄色飘香的茶水,宝爷缓缓摆着头,将香气吸入肺中,缓缓将瞳仁移向眼角,含笑望着窗前烦躁不已的人。
“凌爷散步去了?好有雅兴!嗯,好久没喝到如此甘美的茶了!”
“宝爷不在自己的房间来我这儿做什么?”
“等你啊!”
“等我?我不过是出去散个步罢了。天很晚了,宝爷快些回去休息吧,我送你……”
“你在想她吧。”宝爷扬头,打量着凌寒殇俊美的脸庞:“不论我再怎么跟着你……你也会不顾一切,哪怕是把责任啊、未来呀、甚至生命呐,都抛到脑后。”
“多谢宝爷的关心,是凌寒殇不识好歹。”凌寒殇叹息,踱到桌缘坐下来。
“若是我不跟着你,至少也是个欺君之罪呢!”宝爷呵呵笑出声,品着那茶水:“你为他流血流汗拼搏江山,不怕他到头来赐杯毒酒给你?”
“我的价值所在。不然,宝爷手中的钱财我怎么用得安心呢。”凌寒殇抬手擦过宝爷垂在肩膀上的发丝:“倒是劳烦你,在边关一呆就是四年,我还真怕他怪罪下来,我人微身轻的担不起责呢!”
“哼。”宝爷看着凌寒殇不规矩的手,不疾不徐的道:“有什么发现?”
“发现?”凌寒殇显出夸张过后的惊讶,收回手,微笑:“近百匹脚力一流的马,沾了不知多少人气味的瓦片,长得很像清泽的守夜人。我的发现。”
“长得很像啊……那我也去看看。”
说着宝爷就站起来,不过那动作慢吞吞的,配合着那缓慢的语调。
无奈的起身拉住宝爷的肩膀,凌寒殇感受着那没有任何阻力的身体随着自己的动作停顿:“得了吧,就您那速度,爬到屋顶天都亮了。”
“这很有利于保护自己。”宝爷以非常无辜的神情面对凌寒殇。
“抗衰老吗?”凌寒殇不觉得有多利于保护自己,当别人开始行动时,还在慢吞吞的转身当中,有什么利于保护自己的呢?只有稳定尚可称数。
不知道多少次,凌寒殇从周围的人眼中看到显而易见的不屑、忧愁和恨铁不成钢,而在这些目光中,宝爷固我的缓缓行动着。
好在涉及到自己时,宝爷能发挥出不俗的实力,一下子速度变快——也不过是灵光乍现般的一瞬罢了。
“有关系么?”宝爷声音未落,人已贴近了凌寒殇。
凌寒殇迅速的扶住那凑过来的人,甫定惊魂:“看一株树像兔子般的迅速,实在是件恐怖的事。宝爷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有个什么闪失,我担待不起!”
宝爷看着凌寒殇的目光中凝着冰冷和火热,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而后拂袖转身:“切,还是想想回去怎生交待吧。”
“娶他相中的姑娘喽!”无所谓的耸肩,凌寒殇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懂的。”凌寒殇拿杯倒水,啜了一口,才幽幽道:“不解释。”
银牙微咬,真的不需要解释就会懂得么?
“我不是……”
“没有人是。”凌寒殇倚着桌,扭过头用淡泊温柔的眼神凝望着宝爷。
是的,不是,那为何还执意要来呢?凌寒殇想到必然会生气的那张脸,笑在不经意间浮上唇角,淡淡的,一闪而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