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俱已经被一剑封喉,倒在地上,这样血腥的场面让沉星眉间微蹙,心里不舒服,定了定神,慢慢的站起身来,走过来,蹲在他身畔。
"强运内力,会加剧内伤致命。"沉星轻叹一声道。
他微微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道:"他们不死,就是我死。"
声音仍是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沉星听来,却多了几分凉薄寒心,不再说什么,近前一步,敛裙半蹲半跪,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便从医囊中取出一卷绷纱,又从白裙上撕下一截布条,一手扶起他的身体,将绷纱绕过他的身体,将流血的伤口层层裹住,可是那血却仍在流,不多时就将绷纱洇透,他的血也将她的白衣染至斑驳。
"这里不能久留,我先扶你去我的药庐好了。"沉星轻声道,话音未落,突然觉得肩头一重,他的身体压了下来,沉星不妨,几乎摔倒,稳住身体时,却发现他人已经昏迷,紧阖的眼睑,额头无力靠在自己的肩窝处,薄薄的唇隔着衣衫轻轻的压在她的锁骨上,不匀的呼吸直透肌肤,分外烫人,而他的手臂垂下不偏不倚的搭在她的腰际。
这突然而来的亲近,让沉星一懵,觉得双颊有些发烫,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对,怔了半日,终于苦笑一下,她还真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有些艰难的将他扶起来,让他身体的重量转在自己肩头,半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自己药庐去,男子高大身躯令她纤弱的身体微微的发颤,额间也微微沁上了香汗,沉星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所幸这个地方离自己的药庐,还并不太远。
月色明净,轻纱烟笼。
这个草庐比邻住处,沉星素来用来修习潜心配药的地方,因并不宿在这里,只设了一张软榻,供她偶尔休息用。
点翠遍寻沉星不着,正在着急,听见药庐这边有响动赶忙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家姑娘衣服上沾满了血,正在给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清理伤口,换药。
"姑娘,他是..."
"不知道。"
点翠眨着大眼睛错愕的重复:"不知道?"
"嗯。"沉星专注的替他将伤口包扎停当,外伤倒是简单,只是那内伤伤及经络,要恢复起来会非常困难,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凤老先生..."
"我知道,师父说过,山门不留外人。"沉星道,心里有些矛盾有些挣扎,沉吟一时,目光映着烛色却是坚定的:"可是,这是条人命,我不能坐视不理,师父也说过,医者,仁心...再去拿热水来。"
点翠闻言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默然的舀了一盆水过来,沉星用软巾浸透了温水,小心的拭去他脸上的脏污。
血污之下是一张美玉雕成般的面容,棱角分明,剑眉挺拔,斜飞入鬓,睫毛长而密,覆住了那双冷冽的星瞳,鼻直如折峰,薄唇如菱,只是脸色苍白的不见血色,呼吸羸弱。
这样的神情像个安静睡着的孩子,和之前挥出那一剑时的凌厉冷峻判若两人,心里毫无因由的轻轻一悸。
点翠吃惊低声道:"姑娘,他可...真好看。"
沉星听见点翠的话,猛然回过神来,蹙眉道:"胡说什么,他有点发热,去把我前日调配的止血清热方子抓一剂熬了来。"
"是。"点翠答应着出去。
昏迷中的人,身体渐渐滚烫起来,双颧微泛红赤,重伤之后定然会引起高热,这一点沉星道不意外,只要发了汗才能将热度退下去,于是取了金针,依次按照穴位灸了下去。谁想,金针才一刺入的时候,他的身体再次紧绷了起来,含混不清的呓语,手臂不安的颤动。沉星蹙了蹙眉,只好右手施针,左手将他的手压住,不叫他乱动,谁想那修长的手指猛然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腕,接着就变成了攥紧。
沉星下意识的想要挣开,不想他却执拗的越攥越紧,身体反倒慢慢的松了下来。
几根金针刺下,看着他的额上渐渐缀满了细密的汗珠儿,沉星不由的拿了帕子轻轻的揩去。微微叹息,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连这样人事不省的时候,都充满了不安和防备。
他仍然昏迷不醒,可是他的手却固执的紧攥着她。冷硬的手指,指腹和掌心都有粗糙的茧,让沉星心头渐渐的生出一种苍冷的悲伤。
昏迷了整整一夜,当晨曦微明的时候,沉星却伏在榻上睡着了,小手仍然被他蛮不讲理的收拢在手心里。这一夜只要她稍动了一动,他就会更加用力攥紧,试过几次之后,沉星便放弃了这种徒劳,大约,只能等他清醒了,到了最后,她实在困倦,便伏在榻上略睡一会儿。
此刻他呼吸仍是羸弱,但是已经较昨日平稳许多,深邃的眼窝,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豁然开眸,微微一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便恢复了那股凌寒迫人,犀利的扫过周围的一切,最后终于锁在了靠在榻上睡着的素衣女子身上。浓密的长发用一直银亮的簪子挽住,余下的散在肩头,她侧脸枕在手臂上,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盖住了眼眸,肤若凝脂,近乎透明,小巧精致鼻,粉唇玲珑,美的无可挑剔。
闭上眼眸想起昨日在兰花从中的一瞥,其实重伤之下,记不得她的面容,只是记得她有着一双清澈到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晶莹瞳仁,还有幽兰般淡泊宁静的神态。
嘴角不自禁的斜起一丝淡笑。忽然觉得手心里似乎握着温温软软的什么东西,目光一垂,发现她的小手正安安静静的留在在自己的手心,纤巧秀美若无骨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