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把了会儿脉,沉星便松开了手,轻声喟叹:"你,伤的太重了。"不但有外伤,还有很重的内伤,外伤好说,这内伤,已经伤及五脏六腑,若是不及时疗伤,便会丧命。
"与你何干。"他艰难的吐出四个字,声音嘶哑,尽管重伤至此,但还是绝无落魄的态度,原本那如刀刻斧正的冷颜,眉梢嘴角仍带着狷傲。
沉星极少见到外人,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固执道这种程度的人,她本就骄傲,此时见他根本不领情,心下微有不快,收回想要帮他查看伤势的手:"那你等死好了。"
说着赌气站起来,要回去收拾琴离开,要走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毫无反应,清亮的眼波微微颤动了一下,仍是倔强的走开。
日色将尽的山谷里再次恢复了安静,鸟鸣啾啾,兰香幽淡。
男子在她走后,睁开眼眸,望着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便触到了一个三寸高的瓷瓶,他将瓷瓶攥在手心里,紧绷的唇角渐渐舒展。
沉星回到住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小姐,你怎么了?"点翠看着她有些索然无味的神情,关切的道:"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嗯?"沉星神情安静,微微摇头:"没。"
点翠眼尖,马上就看到她的绣鞋和裙裾边缘:"咿,小姐,这是哪里噌的血?"
沉星急忙看,果然沾了些血在上面,神情微微一僵,旋即道:"没什么,我刚才,刚才在谷底,救了一只受伤的兔子...可能是不小心沾上的。"
点翠笑道:"小姐真是好心,兔子,猫儿狗儿,或是小雀儿你都肯救。"
"那也是条命,既然能救,当然就要尽力。"沉星道,说到最后这句话,让她心中倏然一动,莫名的愧疚,一直乖巧的小黑猫噌到她脚边,挨磨邀宠。
沉星俯身将小黑猫抱起来,心不在焉的摸弄。点翠忽然一拍脑袋:"我忘了,还熬的茯苓粥呢。"说着一溜烟的跑出去。
沉星抱着猫儿走到窗边,低声道:"墨痕,我是不是,错了?不该拿人命来赌气,是不是,他怎样是他的事,人命关天。"
怀里的小黑猫墨痕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粉色的小舌舔了舔沉星的掌心。
沉星心里想定,便将墨痕放下,飞快的收拾了自己的医囊,趁夜色再往兰谷去。
天色完全黑下来,皎然的月华流泻,她恰似月下踏波而行的仙子。不多时她便回到那片兰谷之中。
望着那片荆棘矮灌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怕,至于怕什么,她也不太清楚,慢慢的近前,他倒卧的地方,还能看见斑驳的血迹,可是人却消失了。
心里一怔,以他的伤情,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难道是遇到了追杀他的人?
或者是她想的太多了吧。
沉星叹口气,无法,便要转身,不妨却被什么绊了一下,向后摔倒,却发现身下并不是尖锐的荆棘,而是一个人的身体,登时骇然,正要惊呼出声,一只玄铁般冷硬的手捂住了她的嘴,身体就势被拧了个翻转,落在地上,不觉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脸在眼前骤然放大,只能看到那双墨玉般的瞳仁如同瀚海沉冰,冷气湛然。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血的味道,而血腥之下,有着淡淡的龙涎香,那霸道味道,是再重的血腥也无法盖住的。
他的手仍紧紧的覆在她唇上,不让她出声,他的掌心沾了些许兰蕙和泥土的味道,沉星经过最初的惊愕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他紧紧的压在身下,身体紧贴,没有一毫的缝隙,沉星脸色瞬间涨红,她一个闺阁女子,何尝与男子有过这么近的接触,又羞又气又急又怒,于是下意识的挣着要脱身出来,谁想身体这毫无章法的挣扎非但不能挣动半寸,反而让他压的更紧。真不明白,一个重伤到这般的人,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几乎要把她的骨骼都压断。
"别动。"气息不稳的低哑声音在耳边响起,很低很低,却如同魔音震得沉星耳鼓都是生痛,顿了顿又道:"别出声。"
沉星惊愕的瞪着他,他的目光里并不带着分毫的轻亵和戏弄,只是深深的专注的注视着她的眼眸,一股压力无声释出,迫的人不敢与他对视。
而就在这时夜风中掠过阵衣袂的窸窣声,极快极轻,却不闻脚步声,可知是高手。
沉星看到他的眼眸中霎时聚拢精芒,心中便了然,可是不稳且散乱的气息却表明他现在的体力已经亏减殆尽,这样的伤,能活到这会儿已经是奇迹,要和人搏命,几乎是不可能的。
危险步步接近。
他拥着沉星一动不动,好在尺余高的灌丛还有巨大的山石是不错的掩护,在加上光线晦暗,倒也藏的住。
黑黢黢的影子拢近来。
"他的伤跑不远,看那血迹,大约就在这附近,细细找找。"
"是。"
阴鸷的声音几乎就是在头顶上响起。沉星心中有一丝紧张,却看到眼前的人仍是一动不动,冷峻的目光里精芒透出一股如冰的寒洌,然后就在危险逼近的一瞬间,沉星觉得身上一轻,暗夜里只看到一道凌厉的光扫过,晃的人睁不开眼眸。
暗夜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飞溅的血花在空中散开成雾。
而那人在挥出这一剑之后,身体踉跄了一下,贴着石崖滑落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胸口剧烈的震动,血从口中涌出来,猩红可怖,他的头靠在身后的磐石上,看起来,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他甚至都无力再动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