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呢,他的放手倒是成全了他们。
太讽刺,太可笑。
面上毫无表情,目光也没有波动,他仍是冷戾霸道,让人只能俯首、不敢仰视的王。
这是所有人看到的楚皇陛下,又有谁知道,那彻心彻骨的疼,已经灌满他的身体,压的他到了窒息。
公孙焱看着他毫无反应,生恐将人放进来,猛然一抬手道:"放箭!"
其实双方还在缠着,这时候要放箭无异于是要牺牲小部分人的性命来稳住战局。
箭一发,玉石俱焚。
"谁敢!"楚君焕薄唇一动,迸出一声冷喝,震得公孙焱一个激灵,愣住。
楚君焕已经一个箭步跃下战车,纵身上马,催马杀出阵前。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片惊愕,楚兵顿时一阵,高呼万岁,冲杀上去。
白无伤突然受这一冲,兜住马,手中刀落,一颗人头血淋淋的滚落,他抬头,便看见了一人一马冲出来的楚君焕,于是毫不留情的与他叫上了手。
两个人,阵前相逢,谁都没有手软,却也都没有尽全力,因为心早已被牵扯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因为有所忌,所以刀剑相争就留了余地。
沉星早已看到,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片刻之间,那耀目的黑色精铁战甲、冰封复苍凉的眼眸已经占据了她目光的全部。
随着一次次剑与刀的猛烈撞击,一次次的微蓝的火光在半空中炸裂。
最近的时候,不过方寸,她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混合了血腥的龙涎。
都说那日是永别,说再也不见,谁知仍要再见,再见,却要更加决绝。
此刻,兵临城下,生死无话。
楚兵因了这场鼓舞,奋然厮杀,刹那间锐不可当,局势几乎翻盘。
这次比拼,还是楚君焕的剑略略占了上风,白无伤微微有点狼狈的接下他这一剑后拨马后撤了一段,旋即转身,见沉星仍然安稳靠在胸前,只是这么近,他却看不清她的目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轻声在耳畔提醒:"师妹。"
一句师妹,唤醒了沉星的回忆,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
却都是,他给的。
纤细的手指勾住了机括。
这个距离,完全是在弩箭射程之内,三箭连发,除非神仙,才能躲过。
"师兄帮我。"沉星淡然的一笑,白无伤的手立刻就覆了上来,把在了她的手上,帮着她扯动了弓弦。
三箭,连发,毫不犹豫。弩箭迅猛对着楚君焕直射过来,楚君焕身体一侧,让过了一箭,手中剑断了第二支箭,箭簇落地发出脆响。
他抬起头,目光深沉的死死的锁在她身上,而最后一支,穿透凝固的风声日色,无情而来,直挺挺的楔入他的战甲之内,发出一声轻微的穿刺声。
楚君焕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用手扶住了胸口,血,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来,滴落,不是鲜红,而是暗黑,和铁甲的颜色相类。
弩箭刺入的时候,沉星听见心抽搐的一颤,疼痛顷刻如蓬麻缠满胸口。让她一时分辨不出这箭到底是扎在了谁的胸口。
只记得,剑入心口的瞬间,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眸深处,滚烫炙人的痛苦。
距离太远,城楼上的人看不清楚君焕是否中箭,东离墨却觉得得到了一个太好的机会,大声的令人放箭。
楚翊炀在身后不紧不慢的道:"箭有限,省着点。"
东离墨神情一凛然,却仍然坚持道:"放箭。"
城楼上出现弓弩手的一瞬,楚君焕已经飞快的将弩箭露出甲衣的部分折断,箭尾被他扔在地上,一切似乎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箭雨挥落的瞬间,楚君焕剑如缠光辉,射来的羽箭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在手下兵将的掩护之下,撤回阵中。
那白无伤没料到那东离墨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一心只要取楚君焕的性命,目光里霎时血染狰狞,挡着箭且战且退,用尽一切力量护住沉星,不让她被箭刺伤,眼见的楚兵再次后撤,东离墨才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楚翊炀二话没说,便迎下城楼,看到在白无伤怀里安然无恙的沉星,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
白无伤这一下几乎将气力尽皆消耗,目光却猩红可怖,一言不发,见到东离墨之后,第一件事便将剑指向东离墨:"你混蛋。"
东离墨阴鸷的笑:"兵不厌诈。再说,白少侠为了纪姑娘也会尽力全身而退。"
一句纪姑娘提醒了白无伤,他恨恨的收回剑,抱着沉星下了马道:"师妹,你怎样。"
沉星的脸色苍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仍然云淡风轻的笑了一下:"我说过,有师兄在,怎么会有事。"
这句话让白无伤的心里一软,百炼钢尽做绕指柔,目光也渐渐的和缓下来。
"哈哈哈,重伤楚皇,实在是莫大之功。"东离墨潇洒的挥挥衣袖:"来人,今夜好生摆宴,给纪姑娘还有白少侠,庆功。"
"师兄,我累了。"沉星低低的道,纤弱的身体有些无力支撑下去。
"我扶你回去休息。"白无伤依旧体贴,扶着沉星回住处。将东离墨和楚翊炀二人都晾在了一边。
到了房门口,沉星却轻轻的睁开白无伤的手臂:"我自己去休息。师兄,你先回去吧。"
说着微微有些踉跄的进屋,将房门关上,白无伤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无奈的苦笑泛起在唇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