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居沅老脸泛红,临座的一堆老夫妻,丈夫手中的红薯削了一半,太太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程牧行还摆出一副没脸没皮娱乐至死的态度,不忘冲着对方挥挥手。
沈居沅心里嗷嗷叫了两声,摸了摸及肩的发,恨不得盖住整张脸。
菜已上齐,程牧行轻笑一声,吹了吹面前的排骨汤,轻轻的推到她面前,将大盘子里的根根酱排骨,一根根放在她的碗里。
她的胃早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饿,丝毫不顾形象的扒拉着一粒粒的米饭。
他不喜欢葱和姜丝,却将每样佐料都一一的给她拌好。她一一理所当然的接受。
等到程牧行浅笑着欲将碟子里的酱油递给她时,沈居沅摆摆手,用筷子隔开:“我不用酱油,谢谢!”
她那点小心思,他一瞧就透。程牧行唇角扬了扬,低头嗅了嗅,真是上好的老抽,味道醇厚。他极好脾气的看着她:“亲爱的,这么好的自制酱油,完全不用担心会变黑。”
他自顾自的给她的米饭淋上酱油,表情很愉快的指着弄堂外:“喏,看到没,就是那个拐角,看到那个酱油摊没?已经有十几年了。”
沈居沅随意瞟一眼,依旧是十年前那个守摊卖酱油的老人,须发皆白,身侧也依旧是废旧的“酱油”二字的铜字招牌,阳光照射下显的慵懒又亮堂。
她拨了拨额前的发,没想到不经意间的回眸,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沈居沅微微眯了眼,一瞬间,前尘过往,全部呈现在眼前,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轻摇了摇对面人手臂:“kent,你知道吗?这条街叫斜桥巷。再绕着这条小路向前拐,再右边一点,就是个菜场。”
他将为她点的排骨汤在瓷碟上放好,唇角带笑:“然后呢?你还知道什么?”
沈居沅撩了撩耳侧的发,微一怔神,心虚的低下头,小口喝汤。热气腾腾的饭菜,氤氲的水雾阻挡她的视线,她还知道些什么呢?她想。
她知道酱油铺子往里的那整条小巷子里都卖着旧时姑娘们出嫁的梳篦妆奁,俗称“妆奁街。”越过这条街道就是她高中的母校-N城1中。
当初沈唯正想尽办法将她送入1中,可整个高中她都在单相思和心不在焉中度过,还常常总能在学校小卖部拿着肉夹馍淋着一手酱汁时遇到顾景何翩然走过。这么想想,还真不是些愉快的记忆。
看着她低头不语,程牧行则继续保持着良好心情。静静给自己杯中斟满大麦茶后,他抬起头,用属于自己的慢条斯理看了她一眼:“沅沅,除了你说的这些,我还记得再过一个巷子就是N一中,N一中的后门有条河,那条河,你还记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他抿了口大麦茶后,依旧浅笑着看她,重复了一遍:“沅沅,你还记不记得?”
明明是个不紧要的问题,他却笑得如此执拗和别扭,依往常经验,程牧行鲜见愿意将一个问题重复两遍,沈居沅认认真真的摇摇头:“当然不记得了。可你怎么对这些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一阵静默后,程牧行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汤勺,随后冲她弯弯眼:“亲爱的,如果非要问原因的话,那我的母校是N外国语这条算不算?”
闻言,她放下筷子,紧盯着他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程牧行,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的满脸疑惑和不置信似乎是娱乐了他,程牧行挑眉看了她一眼:“亲爱的,这有什么问题?”
这简直是大大的问题,N一中和外国语均是N城的升学大头,每年高考的重本的过线率更是令人咂舌,而两个学校无非仅相隔一条窄巷。
“沅沅”。程牧行毫无征兆的唤了她一声,让她回了回神,而后自嘲一笑:“很惊讶?我妈的厨艺你是晓得的,可家政阿姨做的饭更很难吃。”
他眉毛扬了扬,无可奈何的耸耸肩,眼角堆满抱怨:“所以我以前经常吃路边摊。”
沈居沅不可置否的点头,自从她深切领教过婆婆将醋和酱油混用时,就开始对其厨艺敬而远之,她眨眨眼,自忖看向他的神情不带有丝毫矫饰的同情。
顿了顿,程牧行放下搪瓷勺,慵懒的托着下巴,狭长的眼微眯着看她:“亲爱的,难以置信是不是?可你们学校后的小吃一条街,高中三年,我是挨家挨户吃过去。”
细碎的光线透过雕花棱格窗,程牧行肤色白的近乎透明,她能清楚的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细的绒毛。沈居沅咬了咬唇,微微有些发怔,她怎么可能会忘记穿过N一中的小吃窄巷就是外国语,事隔多年,她偶尔头脑发热权当怀旧的逛N一中的贴吧时,小吃一条街依旧是热搜的高频词汇,诚然,这条街,她高中三年来也没少逛过。
倾听者虽兀自发着呆,程牧行依旧径自说下去:“早点摊时从右往坐数,酱香饼最好吃,中午时数老头面馆的生意最好。傍晚时候巷子最里的炸串最好吃。”
沈居沅凉凉的吸了口气,兀自神游,尝试性的将半信半疑扼杀:“原来你还真的屈尊去过?”
程牧行依旧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轻嗤一声后,拧了拧眉心:“沅沅,你能不能不要怀疑的我接地气?吃也是人生的乐趣之一,我不能因为有人说路边摊脏乱差又地沟油就不去,有时候禁食和禁欲一样,都很痛苦。我那时整天书山题海,而肠胃和性总要有一项能满足。”
有那么一瞬间,程牧行垂垂眼睫,朝着她自嘲的扬了扬唇角:“本来我跟其他人相比在吃上面就少了很多的乐趣,我原以为结婚后会好些,可亲爱的……”
他拨了拨筷子,松了松交握的指尖,眉头舒了舒,扫了眼她蹙起的眉:“你又比较的……”
他叹了口气,瞥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好半天想出个适合的措辞:“忙。”
沈居沅僵硬的扯了扯唇角,这厮说的倒是事实,白天他们各自忙碌,极少通电话或短讯,其实他们办公点离的不远,每每她拉开百叶窗,正对视线的第三个尖顶建筑便是鼎盛。她自忖很少过问程牧行的行踪,更少对他嘘寒问暖。除了一定的平率的同床,往往程牧行难得MSN上冒泡或者给她电话时,便是出差和应酬的时候。
可她也有她的理由:“程牧行,有的时候你比超人还忙,经常我连你回家的时间都不确定,怎么做饭?”
的确,他们甚少提及对方行踪,往往是每每她加班加点在公司附近胡乱糊弄一顿赶回去时,恰巧总能撞程牧行一袭睡袍弯腰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她又实在没有囤货的习惯。
程牧行薄唇扯出个讥讽的笑:“所以沅沅,那是不是你每做一次饭我都要给你的list表格打个五角心或给你颁朵大红花?如果你不确定,你完全可以拨公司的内线找我的秘书,她会知无不言,多骚扰她几次,她说不定还会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小道消息,比方说从结婚到现在究竟有多少女性进出过我的办公室。她们分别呆了多长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