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醉酒后,柳子夏已快成了药罐子,可精神虽不及从前,却已是恢复了许多,只是瘦的厉害,让人禁不住的心疼。
当初在京都城毒发时,柳子夏便托人将妹妹柳梦琴送去了蒙嫣的锦凤楼。在锦凤楼呆了一段日子,柳梦琴便察觉到自己似乎被瞒着什么事情,实在按捺不住,便嚷嚷着回到了绍庆城,在柳子夏身边陪着。
初冬暖阳下,柳子夏坐在凉亭中,静静看着书册,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幅侧脸的轮廓,俊逸非凡,足以令看见了的女子怦然心动。柳梦琴本也在旁边瞅着书本,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柳子夏见她嘟着嘴,一脸的心不在焉,柔声道:“梦琴,若觉得闷了,就出去玩玩吧。”
“可是,你身体还没康复呢。我要照顾你的。”
“呵呵,我没事,去玩吧。”
柳梦琴踌躇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好,我只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柳子夏微笑着点点头,见柳梦琴离去,又埋头看着书册。
念逢生走进院中,便看见柳子夏在凝神看书,自己那终日悬着的心,倒是微微安定了一些。
“是逢生么?过来坐吧。”柳子夏未抬头,眼睛仍盯着书册。
见念逢生在对面凳子上坐下,柳子夏才抬起头,将书合起放下,微笑道:“逢生,是有什么事么?”
“大哥,你毒发昏迷期间,应看与我去了趟冥幽宫,见到了采香行。”念逢生见柳子夏垂着眼,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继续道:“原来,解药便是冥幽草,没有赤焰便解不了你的毒。”
柳子夏微笑起来,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采,“那么,我原先的猜测便是与事实不差了。”
念逢生点点头,“大哥,你曾经的付出,终究没有空负。”
柳子夏望向院中,喃喃道:“可是,若找不到赤焰呢?就算找到了,她已是冥幽宫宫主,我们还有将来还能一起么?”
“大哥……”
“我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呢?”柳子夏回过神,对念逢生一笑,“不用太过担忧,逢生,我很好,现在的我真的很好。”
一抹愁怨纷扰,已是几个春秋
几番思量假设,不解那年离愁
愁过后,怨过后,悲过后
蓦然回首,猛然心惊
原来
你也如我,如此这般
痛过……
夜已临近,采香行对着铜镜,细心打扮着。
胭脂红,娥眉黛,非是俏娇娥,更无芙蓉面,却是不同于胭脂俗粉的魅惑。
小雅迷惑地望着她,从她入宫起,就从没见过采香行抹胭脂水粉,今儿个却不知哪来的兴致。而且还是晚上,打扮着要给谁看呢。
窦娘走进屋,见采香行在描眉点唇,也是一阵讶异。
“宫主。”
采香行转过脸,对着窦娘柔媚一笑,道:“窦娘,你看我这描画的,还过得去么?”
窦娘抬眼望着,只见那本透着妩媚风情的脸颊,此时更是妖艳非常,不是绝色,却胜似绝色。
“宫主,很美,真的很美。”
小雅也凝神望着采香行,有些不解,为什么那么一张本不算漂亮的脸,却总是能如此吸引人呢?
“呵呵,是比以前好看,都不像是自己了呢……”
采香行吃吃笑起来,对小雅道:“小雅,你去给我盛些清水来。”
“是,宫主。”小雅回过神,便恭敬地走了出去。
“宫主,你……是要去做什么?”
采香行站起身,低头玩弄着垂在胸前的长发,“窦娘,我想得到他。”
窦娘一怔,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采香行嘻嘻一笑,道:“即便以后,不能在一起,我还是想得到他,他那样一个干净剔透的人,只能是我的。”女子如此说着,满面的欢喜沉醉表情。
“你是想……”
“我想去见见他,这一见,却不知何时才能见了呢。”
“其实只要把事情说清楚,你随时都可以与他见面的。”
“不,窦娘,你不懂。”采香行摇着头,道:“我既已是冥幽宫宫主,我就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我舍不得子夏,同样舍不得这里的女子。我一日是宫主,我与他便一日不得在一起。若不能在一起,见面也只是会徒增伤怀而已。”
“窦娘,等找到了赤焰,将冥幽草果实培育出来,我把宫主之位传给得力之人,再去找他。”
“只要,他心里有的还只是我,只要那时候,他还会深情地叫我姐姐。”
窦娘听得辛酸,道:“我想,若他知道你如此,定会等着你的。”
采香行苦笑,道:“窦娘,我怎忍心让他等,如若他身边有深爱他的人,他也……”
“宫主,您要的水。”小雅端着水走了进来,打断了采香行的话。
采香行走过去,用水洗掉脸上的胭脂水粉,仰脸一笑,道:“这样还是好些。”说完便不顾窦娘的欲言又止,快步走了出去。她身形极快,晃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你不再见他,就真的是想让他不再心有牵挂而为他好吗?只怕他会一直等着,且是痛心地等着。
窦娘想,是不是,落入情网的人,都会变得这般糊涂着不清醒呢?
眸似水,泪婆娑,几番情仇再演是非空,经年韶华浸血叹魂殁
霜染鬓,朱颜短,一生如戏轻叹梦浮生,几世轮回染尘千百转
月葬花,凄寒蝉,悲画卷
今世虽短,然有你凝眸
今生不忘,只为你惦念
看遍凄景悲情人生百态,却不会忘却,那一句在红尘俗世中碾转地快没了痕迹的许诺。
究其所有,也不过是一句,在一起……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冬夜,微微冷着,寒气丝丝吸入肺腑,刺痛着那片柔软,密密麻麻的。
柳子夏静静坐在软榻上,烛火早已灭了。他望着窗户,像在等待着什么,漆黑中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看不见他眼里的希冀与浓情,他只是保持着不变的姿势,望向窗外一片迷茫夜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候,一个黑色身影从窗户跃进来,姿态优美,竟连一丝声响也无。黑影一进柳子夏卧房,便向他出手,动作快捷有力。柳子夏从容出手应对,几招过去,两人都未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原来,柳子夏竟也是会武的,而且武功并不逊色。
黑影一只手猛地向柳子夏胸前袭去,柳子夏出手挡住,微微一用力,抓住那只手一拉,竟是将对方拉进了怀里。对方显然是一惊,正准备回击过去,柳子夏却将另一只手移向对方的腰上,搂住。
他嘴角勾起,轻声道:“姐姐,还要打么?”
原来,这黑影便是采香行。
“你……去见见东家吧。”
“……我……会去见他的。”
当真相已然吐露出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淡然而美好。
采香行想,如果早些说,是不是就能够少些心痛;如果不那么计较而早些解释,是不是就可以不纠葛那么多。
可是,以后呢?
可是,至少现在,至少以后,都能够少承受些痛吧。
于是,采香行顺从自己的心,她来了,来看她的子夏,来告诉他,能被他如此爱着眷恋着,是何其的幸福幸运。
采香行顿住欲击下去的手,咯咯笑了起来,却没有挣脱柳子夏的怀抱。
“柳东家,好久不见,本宫主来瞧瞧你死了没。”
“托宫主的福,虽吃了些苦头,倒是还没死透。”
“子夏,我的子夏……”采香行叹息般唤着,融化着自己,也感染了对方。
她伸手抚上柳子夏的脸颊,喃喃道:“竟是瘦了这么多。”
柳子夏不语,放开采香行,走到案前,点亮了桌上的蜡烛。霎时间,通明了一室,转过身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虽然早已退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与灵动,可增添的那份妩媚与妖娆,那眉宇间的风情,足以令自己心痛亦心动。
魔障心生,从此心甘情愿着万劫不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