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蓝衣女弟子在前面带路,念逢生与应看默默跟在后面,一路无语。
念逢生是第一次上冥幽山。他心里感叹着,冥幽山确实是秀丽通灵,静谧中透出无法言说的苍茫之色。沿途中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以及不知名的浓郁香气甚是让人流连。
冥幽宫渐渐进入眼幕,那一方有着一丝诡异甚至神秘气息的宫阙,朦胧着参不透的耐人寻味。念逢生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抑或,紧张。
女弟子将念逢生二人引至冥幽宫中,恭敬道:“公子请,宫主已在殿中等候。”说完便低头退了出去。
“念逢生么?我们又见面了。近来可好?”采香行坐在锦绣软椅上,似笑非笑看向应看,道:“这位小哥也面熟得很,上次提剑来访,今次又要来叙旧么?”
念逢生抱拳施礼道:“上次相见,念某出言不逊,行为无礼,还望宫主海涵,宽恕则个。”
采香行咯咯笑着,道:“你不知道女人可都是小肚鸡肠,我可更是容易记仇呢!”见念逢生脸色一变,采香行更是哈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二位请坐,尝尝我们冥幽宫自制的草茶,在外边可是喝不着呢。”
采香行一手绕弄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声音慵懒,“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二位来冥幽宫所为何事?”
念逢生盯着她,问道:“宫主,你可还念及旧情?”
采香行一笑,道:“我与你并不熟识,有何旧情可言?”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应看忍耐不住二人像打哑谜似地如此说话,开口道:“我们东家柳子夏性命已危在旦夕。”
采香行神色一凛,沉下脸道:“别忘了,是你们自己人将赤焰踢下深渊!”
念逢生厉声道:“你心里就只有赤焰么?!”
“哼,没有赤焰就没得解药,我也无能为力!”
“你!”念逢生猛地站起身,“采香行,你究竟是何心肠!他对你一网情深,你却狠心害他至此!你那长得还是人心么?!”
此话说的甚是刻薄无礼了,采香行已积了满腔怒气,只道:“你放心,他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看来我们真是白费功夫了!”念逢生转过身,快步向殿外走去。
“站住!”采香行闭了闭眼,叹息一声,道:“没有赤焰我也拿不到解药,如此,他定不会长命。”
念逢生一怔,猛地刹住脚步,转过身,不解地望着她。
“他所中之毒乃是原冥幽宫宫主宫冷凝所下,而解药便是冥幽草的叶子。”采香行垂下眼,继续道:“冥幽草种于梵丝洞中,而赤焰便是开启梵丝洞的钥匙。他中毒已有许多年,如今毒发次数愈加频繁,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念逢生猛然醒悟,他突然记起柳子夏曾经也猜测过自己应是在冥幽宫时就已中了慢性之毒,只是当时念逢生一心想着定是采香行所为,便没再深加思索。
“其实,大哥他也有所察觉,只是他一再毒发,如今更是性命垂危,我们也没来得及深究。”念逢生望着采香行,又道:“可那日你与大哥在月桂客栈相见,又为何向他施毒?!害得他如今中毒更深!”
采香行摇摇头,道:“我那日在他颈中所下之药,是要散他体内积聚许久的阴气余毒。以便拿到赤焰后更有利于为他解毒。只是没有料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念逢生已听得痛心疾首,道:“既是这样,你当初为何不解释清楚?!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却要如何挽回才好!”
“你们都已经认定是我毒害他,解释又有什么用?况且,我本已决定要向他解释,却是你们截了我的信,瞒着他来与我见面,不是么?”
采香行所言皆是事实,念逢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一脸的无措,只念叨着:“那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那日东家与我在冥幽山下,却正是你继任冥幽宫宫主之日。”
采香行一凛,轻声道:“他怎么,会来冥幽山,却又不见我呢?”
“他知晓你来信相邀后,便决定与你见面。”应看盯着采香行,缓缓道:“他心里是不曾放下你半分的,只是,你却仍是毁了八年之约,做了冥幽宫宫主。”
“是啊,还有不到一年就八年了吧。可是,可是,即便在七年前,我也没有要履行这个约定呢……”采香行低下头,喃喃道:“呵,这下倒是可以全放下了吧……”
念逢生一听,皱眉道:“我不知你到底是作何想法,只望大哥他一腔深情不要被空负。”他叹了一口气,又道:
“现下最主要的就是尽快找到赤焰,我们商号也握着不少渠道,倒是能多方向寻找。”
采香行抬起头,道:“峰断崖下我已仔细派人找过,并未寻到一丝踪迹。你们在寻找时,万不要申张,更不要让人发现你们与冥幽宫有甚关联。”
念逢生知道采香行这是不想让柳子夏因为冥幽宫而惹上麻烦,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他这几日虽看起来毒势凶险,皆是我那药的效果,并不会对性命有碍,也可暂时保他性命。”
应看突然道:“你……去见见东家吧。”
采香行一怔,勾起嘴苦笑一下,眼睛望向他处,只道:“你们先下山吧,我……会去见他的。”
见二人已然离去,采香行缓缓站起身,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寻梦雪的房外。采香行推门走了进去,寻梦雪正在拿笔写着什么,她闻声转过头,见是采香行,微微有些错愕,忙跪下施礼道:“宫主。”
“你起来吧。”采香行在案几前坐下,瞥眼看见寻梦雪刚刚写的东西:
“一语道不尽,满心皆是恨
此恨噬心肺,莫不复当初
从此虽陌路,恨意不作忘”
三句话,句句皆有恨。
采香行幽幽问道:“你,还爱那个人么?”
寻梦雪一怔,“宫主,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在你窗外听到的。寻梦雪,告诉我,你还爱他是吗?”
“是的,爱,爱的连自己的心都快没有了。可是……”寻梦雪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可是,现在的我,更恨!”
“是呵,恨到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亲手杀掉,是么?”
寻梦雪垂下眼,并未开口。
“俗语有言,爱之深恨之切。可是,对方既是那般负你,又怎值得你再为他牵动心绪,含恨而生呢?”采香行站起身,望向窗外:“知道怎样才能不痛么?”
寻梦雪抬头望着她,不解。
采香行一笑,道:“便是不恨。不再恨就意味着不再爱,从此,你不会再想要如何令对方后悔,不会再想要怎么去报复,你只在意自己是否能活得洒脱与快乐。”
“那么宫主,你是否用心的在意过一个人呢?”寻梦雪苦笑着,“所以你不明白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是什么感觉,就更不明白一腔真心皆被负的那种噬心锉骨的痛与恨,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放得下的。”
“哈哈,寻梦雪你这倒是说错了,你何以见得我采香行就没爱过没恨过没怨过。”
寻梦雪一阵讶异,抬头却见采香行脸上挂着一抹温暖的笑意,只听得她幽幽道:
“只不过我怨的恨的不是他。”
“而是天是命运……”
采香行转过头对寻梦雪妩媚一笑,便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也许,我终究只是个旁观者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