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秋。
神农架。
黄昏。
金乌西坠,残阳似血,成片成片的红叶林,镶嵌在漫山遍野的绿树之中,和云雾交织缠绵,恍若仙境。
山路险峻,崎岖多弯,一辆黑色的丰田佳美轿车,披着落日余晖,在山路上疾驰。
“伯涛乖,外婆家就要到喽,那可是妈妈出生的地方呢。”顾曼婷抱着怀里的孩子,轻声细语地说道。
“真服了你,他才三个月,听得懂你的话?”燕昊天双手扶着方向盘,两只眼睛盯着前方。
今年对于燕昊天夫妇来说,可是个丰收年。一来创办了燕农药业公司,二来喜得贵子,三来顾曼婷被美国最高学府的医药专业录取。
还有两个月,曼婷就要去美国了,特地带着出生不久的孩子,回娘家看看。
“我和儿子说话呢,管你什么事?”顾曼婷做了个鬼脸,轻声骂道。
“我可是娃他爹呀!”燕昊天从后视镜里看看后座上的妻子。
“娃他爹怎么啦?要不是我,你能生出孩子?”顾曼婷提高音量。
“倒也是哦,哎,今晚合作一下?”燕昊天贼特兮兮地笑着。
“看你那德行,好好开车吧你!”顾曼婷被丈夫一说,粉面飞红。十月怀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夫妻之乐了。
“嘿嘿,老婆,嘿嘿…”燕昊天不怀好意地笑着,欲言又止。十个月来,那可是度日如年啊,里里外外忙得他晕头转向。
“干嘛你?”看他贼头贼脑欲语还休的样子,究竟意欲何为?顾曼婷白了他一眼,娇声轻斥。
“你怎么知道的?”燕昊天咧着嘴,扭头朝妻子笑笑。
“啊呀,讨厌!深山野岭的,亏你想得出来。”曼婷的声音由高变低,说到最后一个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路上就他们一辆车,山势也逐渐平缓,转过一道弯,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处平台,是特地给车辆交汇留下的空地。
燕昊天缓缓把车子开上平台,停了下来。
“你还真要啊?”顾曼婷惊讶地问道。
“你看,夕阳如轮,漫山红叶,云蒸雾绕,紫气氤氲。”燕昊天绅士气十足地帮妻子打开车门,指着远处的连绵群山说道。
“哇,真美啊!”曼婷抬头望去,顿时被眼前的美景征服。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燕昊天双手叉在后腰上,卖力地扭扭身子。
“讨厌!”顾曼婷一脸娇羞,拿肩膀把丈夫轻轻一拱。
“干嘛?啊?哦~哦~哦,你个小妖精,我来喽。”燕昊天幡然醒悟,原来妻子骂他,是想那个的意思。
本就美艳如花,生了孩子,更添熟女风韵。此情此景,若不做些什么,着实辜负了老天爷的良苦用心。
昊天一把搂过曼婷的脖子,两人狠狠交缠起来。
琴瑟和鸣,如高山流水。时而万马奔腾,忽又百转轻吟。山风拂过,曼婷极力迎合,万缕青丝象瀑布似的倾泻下来,被落日的金光映着,肆意飞洒。
夫妻二人如饥似渴,在旷野高台上尽情释放。曼婷的杏眼似睁似闭,软若无骨的身子,象狂风骤雨里的芭蕉叶,被粗大的雨点啪啪啪地抽打不停。
喉骨深处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诱动群山一起欢呼,大地也颤动不已。漫山遍野的绿树红叶都害了羞,轻轻扯来云雾,遮住树宝宝的眼睛。
“舒服吗?”顾曼婷扬起脑袋,望着从后面搂着她的丈夫。
“你呢?”燕昊天轻轻噬咬着曼婷的耳垂。
“嗯!”曼婷浑身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们歇一会,再来一次?”昊天附在妻子耳边说道。
“讨厌!快点赶路!”顾曼婷“呲溜”一下,逃出昊天的怀抱,牵着他的手向车子走去。
夕阳渐渐隐入群山,天空瞬间便黑了下来。燕昊天哼着小曲,沿着山路驶去,再翻过两座山头,就到曼婷的娘家了。
“伯涛可真能睡,到现在都没醒。”曼婷轻轻摸摸儿子的脸蛋,小家伙嘟着一张小嘴巴,正睡得香甜。
“他这年龄有得睡了,睡着了长得快。”昊天打开音响,舒缓的轻音乐在车厢里弥散。
“累了吧?开了一天了。”曼婷问道。
“不累,刚才补了一下,现在龙精虎猛呢。”昊天扭头朝着妻子狡黠一笑。
“好好开车,弯道太多别大意。”曼婷拿过一条毯子,把伯涛又裹了两层,山里凉气大,一入夜陡然冷了。
“放心,啊!”昊天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弯道的阴影里冲出一辆卡车。
“嘎吱”刹车根本不管用,车子以惊人的速度朝卡车撞去,“砰”的一声巨响,昊天想扭头看看妻子,剧烈的冲击波把他掀起来,重重地撞在前挡玻璃上,脑袋“嗡”的一下,顿时晕了过去。
车身快速朝悬崖边横扫过去,曼婷死死抓住裹着伯涛的毯子,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
路边的水泥墩子一挡,车门硬生生被震断后坠入山崖,曼婷的脑袋也斜斜地甩向车厢顶部,“咯咯咯”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嗖”的一声,巨大的惯性掀起曼婷怀里的伯涛,小襁褓在车子的门框上一弹,掉落车外。
“伯涛!”曼婷撕心裂肺地吼叫,却发不出声音,一口鲜血伴随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里格外渗人。
……
赵一龙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前面有一处极大的水潭,平滑如镜,明月恰巧投射在潭心的水面上,不起一丝涟漪。
群山环绕,死一般的寂静。
他不想杀这帮人,曾经都是他的学生和战友。五年了,成百上千的人经过他的调教,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机器。
他厌倦了往日的生活,本想过几年安逸的日子,可那些朋友们对他无法忘怀,经常不远万里,从地球的各个地方前来拜访。
一只棕色的牛皮箱子,斜斜地靠在赵一龙身旁,里面装的不是武器,只是一把吉他,这是他唯一的家当。
“哎,夜色如此美丽,非要打打杀杀。”赵一龙轻叹一声,摇摇头,掏出根香烟点上。
“啪”“呜啊”“呜啊”
一声脆响,潭心的月亮成了碎片,象无数条小蛇在水面上乱窜,还有婴儿的哭声。
“这荒郊野岭居然有小孩?幻觉?还是那帮兔崽子安排的圈套?”无数个念头在赵一龙脑子里翻转。
“罢了!龙潭虎穴,能奈我何?”赵一龙飞身而起,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已经到了潭边。
踢出一段枯木,随即脚尖在上面轻轻一点,赵一龙象只鹰隼,飞向潭心,俯身抓起水面上的包袱,枯木刚好落在脚底。
双足轻点,接连几个空翻,身形已落在水潭对面。枯木快速靠近,未及登岸,被他起脚一踹,复又疾飞回去。
电光火石之间,赵一龙已抱着孩子,借着枯枝的浮力,回到原地。
“嗯?还真是个小孩。”赵一龙飞快地摸了一遍襁褓,确定没有安置机关。
这襁褓的材质真好,外面湿漉漉的,里面的毯子居然干燥得很,赶忙脱下外衣,把外面襁褓换掉。
“这只是个普通的孩子,被抛弃还是不小心遗失?难道是坠崖?”赵一龙抬头望望周围的群山,黑压压阴森森,没有一丝生气。
小家伙哭了两声,朝他吧唧几下嘴巴,张眼看看,闭上小眼睛,又开始睡了。
真是个可爱的家伙,无忧无虑,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赵一龙摇摇脑袋,无奈地笑笑。自负一身铁胆,想不到这孩子比自己的胆子还大。
即将来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担心,真没想到,小小孩童居然熟视无睹。不对,象他这么大应该还看不见。
“都出来吧。”赵一龙把孩子搂在怀里,头也不回地用英语说道。
“教官。”一个闷雷似的大嗓门用英语说道。
“其他的也都出来吧。”赵一龙摸摸婴儿的脑袋。
“嗖嗖嗖”一连串从林子里山石边蹦出来六个人,成扇形环立在闷雷嗓的身边,齐刷刷朝着赵一龙深深鞠了一躬。
皎洁的月光照在山谷,眼前的七人五花八门,有黑人白人黄人,还有一个美艳无比凹凸丰润的金发尤物。
“教官,我们也没有办法,请您原谅,拜托了!”七人之中站出来一个小矮子日本人,冲着赵一龙一拱到地。
“你们都是我的学生,真的要来送死?”赵一龙微微抬起眼皮子,冲着小矮子问道。
“真的没有办法,谁杀了你,谁就可以接替你做教官,我们死十次也赚不到五亿美元。”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黑人耸耸肩说道。
“五亿美元?将军许给你们的?”赵一龙轻蔑地问道。
“要么嫁给你,要么杀掉你,我不要那些钱。”金发尤物摊开双手,朝赵一龙甩了个飞吻说道。
“对,我们可以不杀孩子。”另一个白人彪形大汉用手指指赵一龙怀里的孩子。
“教官放心,虽然没和你生个宝宝,我还是会把这个贝贝养大。”金发尤物双手抱住胸前的两座软山,色迷迷地望着赵一龙。
“好吧,那我成全你们!”赵一龙一声冷哼,语音刚落,手里多出一把弯刀,快似闪电冲入人群。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是赵一龙的格言!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七人动作也疾似流星,四面八方朝赵一龙杀来。他们快,赵一龙更快!
冲入人群的赵一龙,身子陡然一矮,膝盖贴地滑行,“刷刷刷”弯刀挥舞,惨叫连连。
等他站起身时,六个人在地上翻滚,断腿断臂落了一地。不待对方反应过来,赵一龙折回身子,弯刀起处,六人一命呜呼。
金发尤物早被他一脚踢出老远,毕竟是中国人,懂得怜香惜玉。
“你自裁吧。”放虎归山徒留后患,这也是赵一龙的原则,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和自己有特殊的关系,他不杀她。
“教官,临死之前,我们可以再做一次吗?”女人知道教官的性格,既已刀兵相见,就断了回头的路,她只恳求再给她一次,让她带上教官的体温离去。
群山环绕,死一般寂静。
月光却十分皎洁。
赵一龙掏出瓷瓶,往六个男人的尸体上洒了些粉末。脱下外衣披在金发尤物傲人的躯壳上,背起吉它往大山深处走去。
六股青烟骤然升起,男人们的尸身慢慢化为黄水,金发尤物的胸脯,被月光勾勒出诱人的轮廓,波动起伏。
“就叫你燕独飞吧。我是你阿爹。”赵一龙掂了掂手里的金挂坠,望着襁褓里熟睡的孩子说道。
金坠上刻了个“燕”字,是孩子身上唯一有记号的东西。
……
“阿爹,你要去多久?”燕独飞一声不响站在赵一龙身后。
“不知道。”赵一龙收拾好行李,把一只棕黄色的皮箱挎到背上。
“带我一起去呗。”燕独飞斜靠在门框上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