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架,是因为班里一个男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没有父亲,当着全班的面叫我野杂种,并且侮辱我的父亲。我当即冲到他跟前,同他扭打在一起。我不知道父亲意味着什么,但我坚持那是神圣的,尽管我没有见过父亲。所以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我的父亲,他不可能不要我和母亲。
我被那个男生还有另外几个男生摁在地上拳打脚底,母亲来接我的时候,我的脸肿得很吓人,不断往外吐着血水。我扭着头不肯看母亲,她抱着我哭。
我问她关于父亲的事,她没有说话,只是哭。
频繁地打架,频繁地逃课,惹祸闹事。其实我只是想引起母亲的注意,想她告诉我,为什么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为什么我没有父亲。
我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也许从那个时候就是,我没有学会那种本领,可以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个时候,你恨母亲吧?”李响问。
“恨。所以我用各种方法跟她对着干,不让她省心。那个时候小,不懂她其实也有她的不容易。”我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
“后来呢?”
“后来?后来母亲就死了。”我说,“她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送到医院已经没用了。”
李响表情有些惊诧,母亲的死他是知道的,他早就调查过我的背景。我想他惊讶的是我说出这些话的神情和语气,我表现得太过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自己的母亲。
“你很好奇为什么我对于母亲的死如此平静,是么?”我问。
“是。”对面的李响回答倒是爽脆。
“因为上天给了我江柄生,这很公平。”我说。
我们一直聊着,几乎都是我在说,我不知道自己居然也可以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铁路旁边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盏指航灯,倏忽而至,又倏忽而过,黄色的光。列车不断行进,像是穿梭在岁月的迷宫里。我不停讲述,不停回忆,感觉时光顿挫。
过了很久,我们停下来,李响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他劝我休息一会儿。
“李响,我从来没有说过像今天这样多的话。”我说。
李响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怜惜。
那一个晚上,是我们唯一的一次长谈。在之后的旅途中,李响不再问我什么,只是依旧悉心地照顾我,我们之间,仿佛有了某种默契。
到达西藏境内的时候,可能因为高原反应,我一直昏昏欲睡。李响将我喊醒,让我看窗外。
我朝外面望过去,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大片的牦牛群,黑压压的,在广阔无垠的高原上缓缓移动。远处是连绵的雪峰,白皑皑地积着厚厚的白雪。这样的景象,真的不是壮观可以形容。
“前面在过去一点就是措那湖了,那是藏民心中的圣湖,非常美。”李响提醒我。
这就是西藏了,眼前仙境一般的高原风光,这个带着信仰的圣地,此刻我正走近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