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心中放不下我来,故意试探着一晚不回来呢!”
他叹了口气,目中渐显苍凉之色:“你不懂,我是只愿得你一人,白头不分离……你从此后必定要开心过活,我这厢才能有所安慰。”忽又怆然一笑,“不说那些个话,听来也腻味,你身上可痛么?”
我心下一动,含笑:“不痛。”
他返身将我背在身上,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将头靠在他肩上,行了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他似有所思道:“若真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就罢了。”
我闻言心里一阵酸麻,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去细想: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能再三情迷其中,他的言行……不可靠,他对许俊卿,也会这样说这样做的。
荀卿远远见我二人回来,便急急奔来:“姐姐你去哪里了?害大家急了这一晚。”她话未完,眸中却是渐渐湿了。
我心下感动,伸手将其发丝轻抚:“是我不好,不该独自去找他二人,荀妹妹昨晚没睡么?”
“哪能睡得着啊,只怕你在这荒山野岭的被野猫叼了去,你病刚好,哪斗得过那些个畜生呢?”
我扑哧一笑:“荀妹妹说得是,你这样放心不下我,姐姐唯有感动不已了。”
许俊卿自房门而出,淡然:“回来就好了。”
傅麟郡便去取了些草药来给我伤口上擦,看到我腕上的血痕,他显是一愣:“这不像是被荆棘划伤的,却是刀痕!”他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朝我面上观来。
我转首往别处,尽量不动声色:“我不知道这处是怎么受伤的,昨夜那样黑,只怕是被山中断枝给割破的。”
他缓缓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明白。”忽又回首向荀卿道,“荀妹妹过来帮忙。”
荀卿闻言便过了来替我擦药,傅麟郡转身往楼上走,行至他住的房门口,又迟疑着朝我看一眼。我不明所以,只怔怔看着他,却见他进了门去,不多时便出了门来,面色凝重。
我心里咯噔一下,却见他缓缓走下楼来,向许俊卿道:“我昨日放在你屋内的短剑,你可见到了?”
许俊卿闻言若有所思地瞥我一眼,表情淡然:“我帮你收了放在书房内,你自己去取。”
傅麟郡松了一口气:“好。”时又朝我面上看来,“你受了伤,可要再多住几日回去?”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这点小伤,不碍事。”
“那好,明日就回去了,也不耽搁。”
荀卿闻言停了手,长长地叹口气。
我笑道:“荀妹妹可是舍不得我二人么?”见她点头,我便又道,“若是这样,可愿随我二人一道下山?”
她迟疑着摇了摇头:“我倒挺想去京城好好瞧瞧,只怕哥哥不答应。我与哥哥相依为命,从未离开一日,我一走,只怕哥哥照顾不得自己。”
我眸光有意无意往傅麟郡面上扫一眼,含笑道:“你长大了,终也有一日要离开他的。你哥哥是个男人家,况早已成年,终也要娶妻的。”
傅麟郡微微一怔,沉吟不语。
荀卿道:“我从未出山过,言语间必有偏颇,即便是去你府上玩儿,你府上原是大户,我怕说了话让别人耻笑去……”
我心下一动,暗暗有了主意,遂轻轻拉过她的手:“姐姐舍不得你,只是让你伴我几日,并不是让你长留在那里。况你郡哥哥也是很喜欢你,他前几日还跟我说,希望长远与你在一块呢!”
荀卿闻言难抑喜色,转首向傅麟郡:“郡哥哥真的这样说过?”
他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瞥我一眼,“嗯”了一声。
荀卿闻言便跑去找许俊卿了。
过不多久,许俊卿走了过来道:“荀卿不懂事,若二位不嫌麻烦我自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劳烦姑娘过来下,我有些话要嘱咐你。”
我暗暗纳闷,少不得依言跟着他进了书房。
他朝门外瞥一眼,正色道:“昨夜你是不是躲在我的房内,那话……你都听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只装不知:“我不清楚你说什么。”
“此处只我二人,我也不妨开门见山直说了。昨日我跟他从书房出来,我是瞧见你躲进了我房内,你藏在何处我不知,但我二人离开之时那短剑却是好好放在桌上的。我回来的时候,那地上有些血迹,想来是有人动过的。方才他问我,我是替你掩饰过去了。”
我募然一沉:“你说这话,想是叫我感激与你?那你昨日是故意当着我的面套出那话来的?”
他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当日他换你画像亦是逼不得已,昨日我二人的谈话你也听到了,他对你的感情不假。其实你见到的画轴本就是真迹,我翻出来给他的才是我自己临摹的。我昨日与他说那番话,确有为叫你死心离开他,难料到是这番情形,如今我只想成全了你二人。更何况,你的病本也是因服用我所制丸药而起……
我轻哼一声:“你会这样好?”
他叹息:“你怎样看我不要紧,只舍妹荀卿,对他确是有一番情意在里头,我又岂会不知?方才是你骗她说的话,她听不出来,我怎么会听不出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样,若是她喜欢上了麟郡,此事……难以收场。”
我深吸一口气,淡定道:“你放心,我不会害她。”
“荀卿懵懂无知,她心思单纯,希望你……记得今日的话,权当我拜托你了。”
我漠然:“我已是快死之人,只想聊度残生,对荀卿是心里头喜欢,这次下山携她同行只为作伴,先生多虑了。”
“希望如是。听麟郡说要娶你,此事一出,也正好断她想念。”话刚完,他又转首盯住我的双眸,“你先知道他父亲带他前去讨伐西罗也还愿跟他一起来大明,想来你心里头已经放下了。我与他相识不短,却是首次见他如此死心塌地喜欢一个人,你可珍惜?”
我神色一黯:“我自然会珍惜。”话一出口,自己亦觉得空空落落。
翌日清晨,我三人便向许俊卿告辞了。
荀卿从未下山过,一路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她这般天真活泼,反倒叫我于心不忍。
三人自出了隐嵇山,照旧回到原来的客栈,傅麟郡去栓马,我二人跟在后头,却见我那马儿竟还在那马厩之中。它远远看见了我,直是一声长嘶,后足乱蹬,竟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傅麟郡疑惑道:“这马儿奇怪。”
我一声不吭,走过去将它鬃毛轻抚,它方慢慢安静下来,时心下一酸:“好马儿,我将你放了,你的家在此处,你自己找他去罢!”
那马儿像听懂了我的话,一动也不动,我将其马缰解开,拉至外头,在它臀上轻轻拍了拍:“走罢!”
它便朝南面慢慢踱步行去,走不多远又回首朝我长长望一眼,方嘚嘚嘚跑了,留我在后头,眼眶渐渐红了。
荀卿笑道:“这畜生像是听得懂姐姐的话,姐姐哪里来的这马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