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上不时抖落下星星点点的雪屑,若是遇到冷风吹来,便纷纷扬扬地盖了人一身。她静静地穿过梅树林,越走,便觉得越冷。她的身影孤寂寥落,渐行渐远,慢慢地便与满天满地的苍茫融成一片,只剩了那件大红色的披风在茫茫白雪中格外显眼,像极了白雪中的一滴鲜血。
过了两日,听宫人们说,莫望对隆庆帝提出要回国准备迎娶之事。
当她知道他要走的时候,静默了好久。虽然心中还是恼怒他当着花纤的面,却装得像一点都不认识似的。
但是,柔霜此时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却不小心把他亲手刻的那本小木头书跌落在地上。
她看着上面的字,良久,终于突然奔出珠绣楼,飞跑着登上了宫墙,远远眺望那队渐行渐远的人马。
她看着那个挺得笔直的白色身影,轻轻地问:“这一次,你走了,真的还会回来吗?”
看着他越走越远,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心,自从在战场上看见他的那一刻起,早已经被他填得满满的。
眺望了很久,久到她的眼睛都酸得泛出了泪。
忽然,他像感应到一般,突然朝着她的方向扭转马头,一眼就看见了宫墙上那个静立不动的娉婷身影。
二人就这样远远地相对着,谁也没有动弹,由得时间一点一点地过。没有挥手,更没有热泪。
她只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更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在用力地呼喊:“去见他!去见他!”
她转身飞奔下宫墙,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一路直向宫门跑去。她不知道今后他俩是否还会见面,可是,她只要他回来,哪怕只有这一刻!
看见她忽然这样跑着了宫门,他愣了一下,却一瞬间翻身下马,飞快地朝着她奔去。
“等我回来!知道吗?一定要等我回来!”这一次,他不要再把她拱手让出去。他知道,不管是上天下地,他永远都无法再放开这个人,哪怕他与花家有着如此纠葛。若是下地狱,也要和她一起下,他才算得心甘情愿!
她满脸泪水,狠狠地揪着他的衣襟,痛哭着说:“你还会回来吗?你还会骗我吗?”她受够了他的冷淡,更受够了他的欺骗,可只要是他的一切,她却毫无办法抵抗。
“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你一定要等我!”他狠狠地吻着她的耳垂,补偿着这几个月来自己的极度相思。
她的情况,他的人一直每天都有报告,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慌,他更知道当初失去她后自己的心慌。这一次不管如何,他不愿让她身边再有其他人!
半月以后。
莫望派人从炤国送来的一份婚书,上面写明了炤国靖王愿与洵国若离公主永为秦晋之好,白头偕老。另外还特意写明,为了洵国炤国友邦情谊绵长,他甘愿放弃先皇赏赐给若离公主的属地与世袭,归还给洵国天子。
隆庆帝天颜大喜,赏赐使臣二千两黄金,更大笔一挥,便定下了来年开春便为二人大婚的良辰。举国上下终于等到了战争平息的一天,普天同庆。适逢明贵妃传出喜孕,已经怀了龙胎二月有余,隆庆帝喜不自胜,更是大赦天下,颁布旨意,与民同乐十日。
若离因为护国征战在前,和亲还地在后,在民间自然威望极高,一时间竟出现了非常多的歌谣,都是传颂她的爱国爱民,甚至连她与靖王在宫中共度春宵的事情也被说成了是她折服靖王的手段,被各地说书人在茶馆酒楼中广为传播,说她为国不惜牺牲自己,把天下各国闻风丧胆的“战神”靖王爷迷得拜倒在石榴裙下。
更有读书人为她起了一个名字叫“第一战妃”,这个名字一下便传遍天下。据说在民间已经有不少人把她的样子画起来,供奉在家中,日夜香火不断。此事传入宫中,隆庆帝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由它去吧!”
得知炤国来人的消息时,若离正在镜前梳妆。小旭子跌跌撞撞地跑入珠绣楼时,柔霜轻声斥了一句:“跑什么?在公主面前如此无礼!”
“启禀……启禀公主,炤国来人了!”小旭子跑得连气都喘不顺。若离听言,心中一跳,站了起来,唬得柔霜连忙把刚要插入发髻的簪子拿走,免得碰伤了她。
“都说什么了?”她急急地问。
“公主,大喜啊大喜啊!靖王爷派人送了婚书!”小旭子看见主子如此着急,便机灵地只挑重点来讲了。
她似是不相信,连声问:“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皇上已经定下了来年开春为公主大婚的良辰,还大赦天下,颁布旨意,与民同乐十日。”
她听了,却好久没有言语。柔霜担心地看着她:“公主?”
她只是缓缓地坐回去,对着镜中那个倾城佳人,喃喃地说:“定了,定了。”说着便闭着眼,不再说话,由得柔霜继续梳妆。
炤国使臣两日后回国复命去了。
洵国议事殿上,文武百官齐聚一殿。
年轻的皇帝高高地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的百官,怒容满面。
“怎么?难不成朕为母后祝寿,倒要请示各位臣工了?!”隆庆帝把手中的奏折狠狠往地上一摔,怒声喝着下面沉默不语的满朝文武。
“启奏陛下。臣等并非阻止陛下为太后贺寿,而是觉得如今各国战事不断,如此贸然请入各国使臣,恐有心之人会有机可乘啊!”左相雷越出列参奏道。他满脸不悦,说出来的话虽然恭敬有加,可是眼中却始终没有妥协的意愿。他此话一出,顿时赢得朝堂上的附和,很多臣子都纷纷点头,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
隆庆帝深吸一气,轻蔑地笑着说:“各国战事不断?那如此说来,我国停止所有一切喜庆,是不是就可以置身事外,从此永葆太平?”皇帝的话如此尖锐,引得雷越单眉挑起,满脸忿忿不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