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身体的力量已经被抽得一干二净,就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思维,好像其他的东西都已经控制不了了啊。
轻声笑了,伶舟薰模糊地对上眼前的一片黑暗。这样也很好,没有疼痛,没有思考,很久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真是让人有些怀念啊。
说起来……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起来,难道是什么预兆么?明明龙舌应该是治好了她的宿疾才对,结果却……
信命么?信报应么?信天意么?这种问题,一向都不应该由她来回答啊。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想信的时候信,不想信的时候不信。随心所欲,没有人能了解,没有人能看穿,更没有人能掌握,这就是伶舟薰。如果非说伶舟薰的性格是什么,那就是没有性格。伶舟薰没有性格。
睡了多久呢?如果错过和写意约好的三天……那可就不太好了。安逸这种东西,好像就不是应该属于她的,就算是安静了一会,也不会是永远的。
叹息一声,伶舟薰缓慢地收紧十指。
一个初生婴孩都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对此刻的伶舟薰来说,却近乎有些不可能。像是每一根神经都被切断了,全部脱离控制了,想要再夺回控制权,是极艰难的。
好像是生命……被谁夺去了一般。
等等。
等一等。
生命……被谁夺去了一般?
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伶舟薰的身体突然恢复了知觉,睁眼,发现自己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明白了。所谓这段日子的越来越虚弱,不是像她所猜测过的任何原因那样,而是因为有人在抽取她的生命,依赖她的生命而活着!
这个人……是仇漠邪。
是她放了太多自己的本命鲜血为他续命,又奉送一根极品血参,结果却是由血参调动她留在仇漠邪体内的血,救回了仇漠邪。再接下来……为了更进一步的恢复,不论是仇漠邪还是伶舟薰,谁都没有意识到,仇漠邪的康复,是以抽取伶舟薰的生命为代价的。
大约等到她的生命被抽取殆尽了,仇漠邪的身体也该好了吧?她的自身恢复速度,完全跟不上仇漠邪那边夺取的速度啊。
这样死得还真是冤枉啊。伶舟薰挑起了唇角,垂脸苦笑,果然仇漠邪那时候就应该死了的,一命换一命,很公平。只是如果让仇漠邪知道了,又会是一阵暴怒吧?
“写意。”轻声唤着身后环着自己的男子的名字,伶舟薰静静道,“如果还没撑到一年我就死了,怎么办?”
君写意一阵沉默,想不穿此刻伶舟薰在想什么,这样的问题让他突然觉得很害怕,像是黑暗中什么都抓不住的害怕,像是看时间从指缝里穿过去的恐惧。
“如果我死了,很多事情就看不到了呢。”没有听到君写意的回答,伶舟薰笑着继续说下去,“真可惜啊,好不容易才从出云谷出来一趟,谁知道就要死在外面了啊。”
……为什么要摆出那幅认命的样子。你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么?你……生无可恋了么?
“写意……怎么了?”察觉到君写意再次的沉默,伶舟薰抬手去摸他的脸,声音有些不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沉默呢,倒显得我的话很多很唠叨似的。”
“……没什么。”君写意伸手将伶舟薰冰冷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半眯上了眼,沉声道,“只是有些不安而已。”
“没什么?”闻言,伶舟薰垂下了眼,嘴角弯着一朵淡而无意义的笑,“写意,明明很难过,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呢。”
这句话,应该要给她,才比较适合吧。明明想哭,却一直笑着啊。已经没有任何要笑的理由了,她却还是笑着的。手臂无声地用力,将伶舟薰整个锢在了自己的怀中,君写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薰,你不会死的。”
伶舟薰的身子有着细微的颤抖,因为身体的极度低温,就算是伶舟薰不在意,身体本身也是受不了的。就算这样,她的声音也还是没有什么情绪的出现,“写意,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明白的吧?我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而已,没什么趣味,所以也没什么留恋的。”
活着,就是只是为了活着而已。那就是伶舟薰的生存方式。
“活着,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以后在回头看的时候,不会有后悔的想法。就算全天下都说我是错的,只要我认定自己是对的,就会做下去。”淡淡地,君写意对伶舟薰无声的问题做出了回答。很简短,却是对自己一整个人生包括以后全部的概括,“我不在意任何人的认可或反对,因为无关紧要。我想,薰,你也是这种人。”
“所以我才说,我们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啊。”伶舟薰歪了歪头,对君写意的回答似乎很是满意,笑然,“所以,死的时候也不必介意其他任何人的看法。”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在乎起你了啊。这天下,我谁都可以不在乎,偏偏对你……已经放不了手了。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认可或反对,但唯独一个伶舟薰……
有些挣扎地闭起了眼,君写意垂下了脸,“薰,我……”
“嘘。”伶舟薰在唇前竖起了一根手指,朝君写意灿烂一笑,“第一天,为了入宫,被席宸砜占用了。那么这第二天,是送给你的。有什么话的话,不是要等到三天后再说么?”
他只是担心,三天之后,还有没有那个机会把要说的话说出口。如果没有,恐怕这辈子都没有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君写意伸手抬起伶舟薰的下颚,偏头吻上她冰冷的唇瓣。至少这一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并且由她亲口承认这一点。
两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