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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小小的一枚羊脂白玉,映照着亮白的灯光,浑身都通透油亮着,周身笼罩着一层明亮的光。

羊脂白玉在汉代是最兴的,不过,虽然多,但要真正的完好保存自今的,也定然不可多得。而且,像这种质地,抛光,还有这类繁复的图纹,一般的家族肯定得不到。由此可见,当初那个神秘的小哥哥家里有多显赫。她还记得,爷爷说,送他来她家的那个叔叔说,一切保密呢!

“唉。”

安阳叹了口气,看了看这枚被人遗落的玉佩,仍旧将它放回那个桃木盒子里。却不想,手才刚刚往下,还在半路上,就被陆沉雁突然而至的手臂给拦住了。

捏在她手里的玉也被他拿过去,安阳错愕的看过去,却见陆沉雁低头盯着那块玉,光滑饱满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那根细细的红绳。

“安阳,傅奶奶救了那个小男孩一命,这本就是你们该得的。”安阳正看的出奇,却听见陆沉雁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她倒是没深究。只答道,“那的确是救了一命呢,也不知道那小哥哥害了什么病,跟抗日电视剧里头那些细菌战差不多,又是抽搐又是长疙瘩,后来爷爷说看他每次发病蜷缩着死死咬着唇的样子,他都觉得罪过,不过,终归是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爷爷挂念了二十几年了。”

其实,她也蛮挂念的呢。虽说记不清楚样子,也忘记了名字,但总归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曾经出现过的。那时候,她也刚刚被妈妈送回来不久,村里的人都不认识,也就会缠着那个小哥哥了。

说到底,好歹也是她的第一个青梅竹马。

陆沉雁站在他对面,眼看着安阳的眼神一点点涣散,心思一点点飘远,他都跟着回到了那二十多年前。

抿了抿唇,纤细的手指捏着红色的绳索,撑开,倾身过去,将玉佩挂到安阳的脖子上,低低说道,“傻瓜,他很好,真的很好。虽然没有爸爸妈妈疼,但有个小姑娘,有个老爷爷,这么多年来一直挂念。”

这简简单单的话,陆沉雁竟然说的有些吞吐,哽咽。

安阳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突然发觉脖子上多了个东西,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然后才后知后觉听懂了陆沉雁在她耳边说的话,登时,一脸的温情全部破碎开来,抬眸,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盯着陆沉雁,一张小脸上就差挂个大大的惊叹号了。

紫疙瘩,抽搐,痉挛,这么相同的病症。

还有这枚小小的玉佩。

加上他刚刚呢喃的话……

她的唇就这么微张着,俨然已经忘了,要将它合上。

陆沉雁倒是没她那么惊讶,也大概猜到了她的反应,都不顾唐令唔还在场,笑了笑,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温柔的,珍惜的,恋恋不舍的,仿佛古老的时光穿过千年,落到这静谧悠远的傍晚一样。

那是安阳记不起来的,陆沉雁却深深怀念的一段过往。

那时候,陆沉雁才九岁多一点。爷爷应该为89**被审查,被送去北戴河疗养。说是疗养,不过是比看守好听一点而已。不能去看望,也不能写信,打电话。

当时整个陆家都一片阴霾,姑姑就是那个时候出了国,再也不愿意回来。

爷爷被审查了,但爸爸工作还在继续,那群人似乎觉得这样的处置还不够泄恨,将他绑了去,他被他们关在暗黑的屋子里,整整天,直到一个夜晚,他被人注射一阵实际,当即他就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他成功的由那间小黑屋子关到了自家兀自的地下室里。

那注射的试剂便是现在的MH1病毒。只是那时候的MH1病毒还处于研究阶段,而且研究的领域和深度完全没有现在这么广泛。那时候的MH1病毒也不如现在有这么强劲的药效。

如果当时爷爷没出事,他可能还能去好医院甚至申请国家援助进行治疗。

可惜,那时候陆家已经没什么士气,既不能找人治疗,又怕别人早已经设计好了陷阱他们往下跳。一个传染病毒或者什么其他的病毒,送去隔离,然后不声不响的弄死。那个年头,既然敢阴陆家,自然已经是只手遮天的。陆泽汀和楚澜都不敢轻举妄动,由着他在地下室又关了几天。

直到他再一次受不了那锥心的痛苦昏死了过去,他们才左右托人寻了几位老中医给他看病,但大家都摇头。只有一个出身杏林世家的女中医愿意试试,他便被人偷偷摸摸的送去了那里。

为了怕被有心人发现,也害怕会连累到那家人,他们硬是连他的名字也没敢告诉那家人,更别说透露身份了。当时爷爷的老部下还刻意嘱咐了他们,务必守口如瓶。而他们也不愧是不贪图富贵,以救人为使命的医生,直到他病好,都没有提及他们的性命。他亦没出过门,甚至连他们住在哪里都不清楚。

后来陆家境况逐渐好了以后,也曾辗转反侧托爷爷的老部下打听到再找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搬走了,连同那栋宅子都已经换了好几个主人。原来的老土坯房子,也成了小楼房。

陆沉雁只记得他在那户人家那里住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他都是迷迷糊糊的,清醒的时候被泡在药罐子里,昏迷的时候就用被子包着躺在床上,大多时候,身上是大大小小的竹罐子,然后就是长长短短的针,没日没夜的针灸。刚开始他是两天发作一次,后来是五天发作一次,然后是七天发作一次,最后那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发作,不过人没什么力气,晕晕乎乎的,也提不起精神。所以,后来回家的时候,他才瘦了那么多,瘦到他妈妈看到他就想哭。

生病那时候,陆沉雁9岁多,人本来也聪明,可以记事了。不像安阳,连句话都说不全。

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晕晕乎乎的,依稀只记得每次发病的时候身边总会有个小娃娃在哭,然后那个中医奶奶就总会说,“宝贝儿,你怎么又爬进来了?说了这房间里头有毒,不能进来的,走,看你爷爷磨石头去。”

然后依稀就会有个老头子过来耳提面命的将那个小肉团捏出去,然后又是一顿鬼哭狼嚎的。

等后来能够外出了,他就被人接走了。

唯一记得的就只有那个小小团子聒噪的哭声了。

恰巧,那时候他刚回大院里不久,许落刚刚被桑国安从乡下接回来,还是以奴仆女儿的身份养着。整个院子里的小孩子几乎都是高干子弟,自小高人一筹,自然都不愿意跟她玩,也十分乐意欺负她。只有当时年纪小小的陆沉雁跟许落玩,还经常帮她擦眼泪。那时候薛子明也老欺负许落,瘦巴巴的陆沉雁跟圆墩墩的薛子明狠狠干了一架,不光为许落赢得了安全的成长坏境,也成功的收服了一个小跟班兼好兄弟。

只可怜了许落,这么多年一直以为陆沉雁喜欢她,也将他高大英雄的身影在心里留了那么多年。

却怎么都不知道,当时的许落也才三岁,跟傅奶奶嘴里唤的那个宝贝儿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哭起来聒噪得啊,只让人想塞块布到她嘴里,将那一声声的嚎哭堵得死死的。当然,也不排除,他对许落好,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曾有一个人,不顾自己生死的救他,曾有一个人,为他所承受的痛哭过那么多次。虽然,那个小宝贝儿什么都不懂,虽然,她基本上,完全是被他痛得狰狞的样子吓哭的。

不过,陆沉雁真的完完全全没有想到,那个小姑娘,会和现在他用尽了生命来爱的女人,是同一个。

当让,也想不到,差点让陆家一蹶不振,差点让他见了阎王的人,竟会是桑国安。

安阳听完他几近天方夜谭的话,也不得不信服。

“傻瓜,你说,我们是不是命中注定的?”陆沉雁简简单单的将过往三言两语说清楚,低头看着仍旧不可置信但显然表情已经可爱了很多的安阳。食指微微弯曲,宠溺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安阳轻轻耸了耸鼻尖,感动的直点头。

这偌大的四四方方的屋子,本来是唐令唔的工作室,现下,他看着面前着无所顾忌的拥抱着的一男一女,竟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了。

默默的叹了口气,他认命的端起茶几上的几个杯子,聪明的去续茶水,临走前,还不忘轻声咳嗽了几下。

他们让他长针眼,他好歹也打击报复一下,让他们尴尬一下下吧?

安阳倒是想起一笔带过的童年,皱了皱眉峰,“你一直知道落落喜欢你?”

“嗯。”陆沉雁点头。

“那你怎么不跟她明说?”这下,安阳的眉峰皱的跟紧了。

“怎么说?又没有表白。而且,许落是个明白人,她不会做错事。”因着她妈妈和桑国安的事情,已经让她低人一等这么多年,她不会允许自己也犯同样的错误。更何况,她一直十分珍惜与安阳之间的情谊。

陆沉雁这么一说,安阳似乎也明白了,想起桑家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桑家……怎么样了?”想问落落,又想问问桑晓,最后,还是笼统的问了声桑家。

陆沉雁倒是明白她。

“关齐铭还在逃,桑家背后有还有伯母的娘家人,桑国安应该也就撤销所有职务,开除党籍吧。许落没参与这件事情,应该没问题。”

“哦……”

安阳将头埋在他胸前,使命点了点。

虽说桑家得不到应有的惩治,心里有些惆怅。可怀里的小女人这么乖,他又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此刻,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