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鸾凤和鸣佩
追悼会是下午三点多开始的,久等一切都忙完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人早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跪在哪里两个多小时,腰酸背痛那是不消说,跟最重要的是,这代表老人家真的已经走了,去往另外一个没有儿孙相伴的地方。
安阳站在爷爷的巨幅遗像前看了好久,直到陆沉雁喊,她才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很意外,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开了过来。
安阳窝在陆沉雁怀里,疑惑着抬眸看着他,却见他也是微微皱眉,一副摸不清状况的样子。刚要开口,商务车的车窗已经主动摇了下来。
却是葬礼上那个一身庄严肃穆的黑色唐装的鉴赏大师——唐令唔。
“唐先生。”陆沉雁紧皱的眉峰松开,转而带上些微的恭敬和礼貌,举止得体的打招呼。安阳也跟着喊了一声。
殡仪馆门口总不好将车停太久,唐令唔礼貌的额跟他们回过招呼,简单的说明来意之后便示意他们上车。
“年前几个学生送来的瓜片,印象中好像你极喜欢喝茶,尝尝。”
安阳正俯身细细的看唐令唔雕刻的一些乌木小雕饰,陆沉雁对碧玺颇有研究,便在一旁琢磨那些碧玺饰品。安阳正看得出奇,唐令唔端了一杯浓香的茶过来。
艺术大家嘛,总有那么些微的清高,说话间本是客气而又含蓄的,但本来是一个请求式的问句,一到唐令唔的嘴里,就变成了比较勉强的肯定句。当然,这也跟他的年龄分不开,四十多岁的人了,名声有,地位有,财富也有,是该有大家风范的。
就连他泡茶,端茶,甚至是送茶,安阳也觉得有些跟其他人不一样,笑一笑,低头,抬手,接茶。
看那茶,倒是微微一愣。
上好的明代官窑出来的白色薄胎瓷杯,透亮的灯光下,那胎瓷杯薄得跟细细的一层皮一样,配着分分明明的瓜片,青绿青绿的茶汤,跟颗硕大的夜明珠一样。
安阳笑,不愧是艺术家,喝个茶,倒也要色香味俱全,嗯,触感和视觉效果也不错。
细细呷了一口,倒真是不错的瓜片,一般人估摸着还喝不到。
“怎样?”唐令唔看安阳那享受的模样,自然知道差不到哪里去,不过是这么一问,得个好点的答案,心里好宽慰一番。
嗯……安阳又呷了一口,才将茶杯托在手掌心里,眉毛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难题,过了小会儿后,她才转过身去,一脸抱歉的说道,“茶倒是好茶,也怪好看的,不过,唐叔,跟那年你送爷爷那些瓜片比起来,口感和香味那还是差了一点点呀。”说罢,她又抿了一口,满足的吞下肚以后,小脑袋一抬,睁着说水萌萌的大眼睛瞅着他,一脸调皮可爱的模样,撒娇道,“您说,我说得对不对?”
唐令唔倒是没想过会看到安阳这样的一面,也没想过他回的会是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倒是同样在呷着茶的陆沉雁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安阳的意思。
安阳跟唐令唔都不太熟呢,她一声唐叔倒是喊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又适当的搬出了爷爷的名字,为的就是不让唐令唔打哈哈。
想想,那个当初傻乎乎的小姑娘,什么事情都要依靠他来善后的小姑娘,如今凡事也留了一个小心眼。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
见唐令唔还有几分微征的神色,索性,陆沉雁大喝了一口茶,将杯子随手放下,边笑着边大步朝安阳和唐令唔迈了过去,嘴里还不忘打趣,“唐大师啊,咱们安阳可还没有跟你熟到可以喝茶聊天话家常的地步,说吧,等了我们两个多小时,为着什么呢?不会真是让我们喝喝瓜片,看看这些艺术品吧?”
陆沉雁这么一提醒,唐令唔才算缓过劲来。
他倒也不是因为不懂安阳话里的意思。只不过,他也是在感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已。
“叔叔呀,爷爷说了给你弄东西呢,你还是别等了,外头这么冷,你喝完这杯茶就回去吧。唔,偷偷的说,这是爷爷最喜欢的瓜片,爷爷不给你弄东西,你喝一点他的宝贝,气气他,你也消消气呀。”
南方的小姑娘,说话不光尾音上扬,也喜欢带点语气词,那时候安阳才十来岁罢,说话更是还有点奶声奶气。端着一杯六安瓜片,一双小手红通通的,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倒是晶亮晶亮的。
那时候他刚得了一块上好的红碧玺,知道安之用碧玺刻印章是一绝,不远千里跑去求一方印章。怎知那时候安之已经不干这一行,更是不做商业纂刻,他又没有熟人引荐,等了好几天都没有得到安之的首肯。
最后他自己都会心丧气了,是这个小姑娘端了一杯热腾腾的瓜片出来,还跟他奶声奶气的说了半天话,直到安之出来捏她,见他们聊得挺开心,才让他一并进了屋子。
许是觉得一个大男人能跟一个小女娃聊上半天心性不坏?或者又是他那时还只是个纯粹的搞艺术的没有市侩气?
安之最终还是答应了帮他刻上一方印章。
后来为了表示感谢,那年春节,他特意捎了半斤上好的瓜片过去,那可是特供中央的,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弄来一小包。
一晃十多年,当年那个小姑娘都这么大了,说话还是会带个语气词,可是不奶声奶气了,还是嚅嚅雅雅的,只是中间夹了客气和几分梳理。几句话开门见山的,就让他没有再绕弯的余地了。
当然,唐令唔不知道安阳这么生疏的原因是,因为那次地下碧玺拍卖会。虽说先前在殡仪馆外看架势他跟小雁子是认识的,但毕竟好人坏人一时半会她还没有摸清楚,而陆沉雁也没有来得及说。
“你看你看,雁子,我们好好的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安丫头,一跟着你这个运筹帷幄的大总裁,说话都不同了,时刻都得防着人了。”
总不好他也回的那么没气氛,白白生分了吧。他本来也不是一般般的艺术家,人好歹也是一人大代表,说话艺术自然有,这一句话,既是打趣陆沉雁,也表明了他们关系还不错。
陆沉雁笑笑,一把揽过安阳对着唐令唔,话却是对着安阳说的,“那次碧玺底下拍卖会,唐叔是我们的线人。”
哦……
唐令唔这才算弄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安阳自己个也恍然大悟,顿时充满了歉意。
几个人就着那件事情又闲说了几句,整个氛围又渐渐的温暖起来。
唐令唔找安阳和陆沉雁也不为别的,这几年因为“M”案,经他的手流入市场上的安之的作品不在少数,虽说碧玺是他的工作室的,但毕竟技术是安之的。安之是不看重名利和钱财,但他也不能无故霸占了不是?索性便用这笔丰厚的钱在一所著名的艺术学校以安之的名义成立了个奖学金支助基金。
安之一走,一系列的手续下来了,他自己忙,眼看着春季的艺术鉴赏会来了,而且基金会还是交给安阳打理好些,便找了她过来。
最重要的是,当年安之一股脑儿的将他所有的艺术收藏全交给他处理,碧玺相关的他都按照军方和政府的交代处理掉了,可是,还有一块古老的,与案件无关的像是家传的玉佩,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物归原主了。
“玉佩?”
听唐令唔这么一说,安阳眉头都皱起来了、他们家有家传的东西吗?奶奶走得时候,都交给妈妈了呀,嫁妆本倒是都留给了她了。不免,她自己都好奇了。
“你也不知道吗?可尊贵的一方玉佩了,我看啊,估计是汉武帝时期的玉饰了,你看看。”
汉武帝时期的玉饰?陆沉雁倒是皱了皱眉,这年代的东西,他家有。
安阳都不知道?唐令唔更好奇了,赶忙从一排柜子的最左边一个的最里层里头拿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桃木雕花四角镶金的小盒子。
盒子都这么精致,珍贵,更别说里头的那方玉佩了。
一方小小的才够两指宽,半指长的羊脂白玉鸾凤和鸣佩。盒子里的只是透雕了鸾的一枚,即便是在盒子里,可是映着着白皙通透的日光灯,也仍旧将这方羊脂玉照得通透油亮,似乎还散着浅浅的一层光泽。
看到这方玉佩,安阳顿时明白了,而陆沉雁,则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痴痴看着安阳将玉佩小心捏起,对着日光灯左看右看,嘴里还念念有词。
“原来是这个玉佩哦……这不是我们家传的。听说当年奶奶救了个生病的小哥哥,小哥哥走的时候将这枚玉佩挂在了我的脖子上,那时候我才三岁多一点点呢!”说到这里,安阳似乎还挺自豪的,不过,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又扁着嘴巴继续悻悻地说,“可惜爷爷说这枚玉佩太贵重了,我们受不起,便给收了起来,说是以后有机会了得找着那个小哥哥给他送给回去。可惜呀,我那时候太小了,不记得那个小哥哥的样子,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后来爷爷也搬了家,估计那个小哥哥也找不到我们了吧。”
“唉!”
安阳拿着这枚鸾凤和鸣佩,又瞅了好一会,脑子里一个劲的在想当时那个病恹恹的小哥哥,无奈,不是那种记忆力惊人的天才,也没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异能,死活记不起来。
反而陆沉雁,看着这枚玉佩,想着她说的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