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爹反应过来,一旁的梁秀菊大喊大叫:“小红你不要胡言乱语,顾清儿早死在一年前的海难中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个不男不女的野丫头,谁知道是哪里来的?”
“什么?顾清儿回来了?”梁秀菊话音未落定,又一个娇脆的声音自台阶上传来,顾玲儿一身嫩粉色洋装,从闺房里急匆匆走出,想看个究竟,“她不是已经死了吗?”穿着小靴子的脚哒哒从台阶上下来,走到梁秀菊身边,看到我,娇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不,她不是顾清儿,顾清儿已经死在海难中了。”梁秀菊一把揽过女儿,把她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可以赶走我,她们两个的罪行就不会被揭露出来。
“玲儿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我冷笑一声,向前跨了一步,还没等那母女俩接话,爹略显浑浊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他激动的语无伦次:“清儿,你真的是清儿?”话音落罢,眼圈已经泛红,那噙在眼里的泪水泫然欲泣。
“爹。”这声爹,我等了一年多,一年了,不曾喊出这个亲切的称呼;一年了,不曾见过这张日夜思念的脸庞;一年了,不曾听到他低沉深切的声音;一年了,在那些望穿秋水,恨不能长双翅膀飞到你身边的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到这里,回到我的家,回到这个被称作顾府的地方,是,我是顾清儿,我就是你思念成疾,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女儿顾清儿啊。
“是的,爹,我是清儿,爹,我回来了。”脸上挂着笑,其实心里早已想把这一年多来积攒的委屈,恐惧和泪水全部发泄出来。因为他是我爹,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他宽大温暖的怀抱中,在他深沉如山的父爱下,我不用再戴上那张叫做坚强的面具,不用再强忍着泪水,不用再在受伤以后忍着疼一个人去角落中暗自悲伤,我可以说出我所有的伤痛,再也不用过着那担惊受怕的日子。
“清儿...........”爹立马老泪纵横,满脸泪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不知从何说起,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轻声叫出我的名字,而这一声清儿,他又喊了多少遍?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顾清儿?”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顾玲儿,顾玲儿从梁秀菊的怀里钻出来,一脸不服气的看着我说。
“我不但带来了你口中所说的证据,还带来了你没有说的证据!”我和顾玲儿面对面站立对峙着,如果眼神是把刀,那么,我们俩的眼神此刻估计都能置对方于死地之中。
“你........你什么意思?”这句话说出口,顾玲儿刚刚的气势果然削弱了许多,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依然硬着头皮跟我强词夺理。
“不急,时间有很多,我们不妨坐下慢慢谈。”我的目光移到爹的身边,从脖子上扯下那枚月季珍珠坠子,“爹,这就是我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个坠子,我过生日时您专门找上海滩最好的珠宝店为我定做的,对吗?”黎叔接过我手里的吊坠,拿给了爹。
爹颤抖着双手接过月季珍珠吊坠,月季的花蕊上镶嵌着的珍珠在阳光下灼灼其华,折射出一缕莹白的光芒,而珍珠嫩白的表面仿佛披了一层薄雾,朦胧中不失美感。
“这........这真的是清儿的坠子,你真的是清儿。”爹一边爱惜的捧着坠子,一边用同样爱惜的眼神看向我,他的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甚至是语无伦次。旁边的梁秀菊恼羞成怒,大叫着说:“你是哪儿来的野丫头,敢冒名顶替顾家大小姐的身份!”
“梁秀菊。”我没有尊称她顾夫人,在我心里,顾夫人只有我娘,从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也没有叫她梁姨,她已经暴露了她的本性,她还有什么资格让我称呼她梁姨,在我看来,她现在,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顾大小姐的坠子是何等昂贵之物,岂是任何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搞到手?”梁秀菊还想反驳什么,我直接打断她说,“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以为你做的坏事任何人都不知道,你以为顾清儿已经死于一年前的海难中了吗?我告诉你,我没有死,老天有眼,让我从阎王爷那里捡了一条命回来,这条命留着,是来找你报仇的,是要向你夺回我的一切的!”“就算你是顾清儿,你回来便是,可是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来找我娘报仇,我们得罪了你什么?”梁秀菊已经被我说的惊慌失措,脸色变得惨白,爹一脸迷惑的看着我们,只有顾玲儿勉强保持镇定,跟我继续对峙着。
“不明白吗?”我冷笑一声,“你们以为那场海难只是个意外吗,难道不是人为?我给你看两样东西。”我拿出那张滴有香水印记的船票。
“这张船票是我去往法国客轮的船票,上面这个油印是香奈儿香水的油印,只有你娘才会用这种香水,这怎么解释?”顾玲儿从我手里拿过那张船票,看了看,冷笑一声,“一张带有香水印的船票算什么,全上海滩用这种香水的女人多了,又不是只有我娘一个,这能证明了什么?”顾玲儿笑着把那张船票随手一扔,船票像一片雪花一样,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就知道她不会承认,我又从杨成手里拿过那个牛皮纸档案袋,把一年前那张船厂数据拿出来给众人看。
“那你告诉我,这数据上黎叔名字的前面,为什么写着我家仓库管理员郑阿星的名字?”我高声质问这母女俩,爹从我手上拿过数据,看了一眼,知道这其中不对,也用略显愠怒的眼神看着她们。
“这个........谁知道是你哪儿弄来的假数据,陷害我们。”顾玲儿还在奋力反驳,试图找到一个借口,蒙混过去,“船厂的数据,就算你再有本事,你也不可能拿到,这些机密你是如何拿到的?”
“我告诉你怕会吓死你。”我淡然的笑了笑,继续说,“这份数据,我是从船厂管理员也就是李仲的儿子李念川手里拿到的,而且,他家的管家许国宏,不,我应该叫他汪国军,汪国军曾经是汉奸,现在已经被巡捕房逮捕,处以死刑,据我所知,这场海难他在其中也起着重大的作用。”
我话音落罢,还没等顾玲儿再说什么,梁秀菊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扬起手想打我一巴掌:“顾清儿,我叫你胡说!”我没有等她的巴掌落下来,而是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甩了出去,梁秀菊被我甩的踉跄着后退几步,恶狠狠的眼神显得非常不甘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老黎买船票的第二天,郑阿星的名字也在上面?”爹咳嗽了几声,愤怒的问梁秀菊。“老爷,你不要相信她,你也知道,从我一进顾府,她就不喜欢我,说不定还是陷害我呢。”我听罢,在心里不屑的笑笑,我陷害你?你这是贼喊抓贼,恶人先告状吧,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就在一旁静静观察爹会有何作响。
“是不是陷害你的,把郑阿星找来当面对质一下便知。”爹此话一出,梁秀菊立马变了脸色,“老黎,你去把阿星叫来。”爹在一把竹椅上坐下,春日的早晨虽然还很冷,但现在已是日上中天,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晒一晒反而会有一种很不错的感觉。
“是,老爷。”黎叔去后院叫郑阿星来,顾府的后院很大,仓库分两个,一个在丝绸厂里,另一个则在我家后院,后院这个仓库放的都是一些上等品,因为怕出意外,所以,贵重的布料一般都是放在后院的仓库的,而这个仓库就是郑阿星看管。
在黎叔去往仓库的这段时间,我能明显看出梁秀菊和顾玲儿的惴惴不安,这本来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在她们眼里,或许就是度日如年吧。爹没有再看她们一眼,而是自顾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红姐站在一旁陪着爹,我和杨成从容淡定的等待着黎叔回来。
不一会,黎叔带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来到我们面前。他就是仓库管理员郑阿星,一身灰布衫,深蓝色裤子,像鸟窝一样凌乱的短发。
“老爷,您找我什么事啊?”郑阿星恭恭敬敬的站到爹面前,点头哈腰的问。梁秀菊偷偷向郑阿星使眼色,但郑阿星粗枝大叶,根本看都不看梁秀菊一眼,对她的暗示更是视若无睹,当然,她的眼神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问你,一年前,小姐去往法国购买船票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爹缓缓睁开那双已经失去往昔神采而变得浑浊的眼眸,看着郑阿星,郑阿星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挂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畏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