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清儿,今日愿与杨成结为兄弟,此后同心同德,患难与共。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杨成向我笑着点了点头,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微笑,我的心里瞬间被勇气填满。就是这样一个朴实的打鱼少年,自从我们认识以后,他就如誓言中那般所说,同我不离不弃,就算是所有人都离开了,他都会陪着我直至最后,直至地老天荒的那一天。
深吸了口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杨成的微笑依然如清晨的朝阳,令人如沐春风,给人莫大的鼓励和坚韧的力量。我的手伸向门环,握住门环的一瞬间,就像抓住了开启挑战的大门的把手。
“啪啪啪”清脆闷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顾府门前显得格外突兀,不一会,有人应着来了来了的声音匆匆跑过来开门,这是.............黎叔的声音!
“吱呀”,门被打开,果然是黎叔。一年多未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比先前沉默了许多,嘴角不再微微上扬,那身在我眼中亘古不变的褐色长袍不离不弃的穿在他的身上。黎叔看到我,先是一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一定不相信,顾大小姐顾清儿在一年以后还会活着回到顾府吧?
“大.......大小姐?”黎叔惊讶的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看来我走后,我爹不但变了,连黎叔也随着爹的情绪以及因为与我从小到大的感情变得怅然若失,如今,我回来了,一时间,高兴,激动,欣慰,惊讶,让这个中年男人有憋在心里的许多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黎叔,是我,我是顾清儿,我回来了。”我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激动,说出这句话。是的,如今,我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终于不用在刻意避开某些人的目光,终于不用再利用一些不属于我的化名来隐藏我的身份,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顾府门前,站在黎叔和爹的面前,站在梁秀菊和顾玲儿面前,告诉他们,我是顾家大小姐顾清儿!
“大小姐,一年多了,你.........你这一年究竟去了哪里,我和老爷,都很想你,老爷因为你,忧郁成疾,这病啊,不知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都没有好,如今你回来了,他这病,是不是也该好了?”黎叔这最后一句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对府中的爹说。
当听到爹病了的时候,我很难过,但我更加憎恨梁秀菊和顾玲儿,你们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从而连累了那么多人,我,爹,黎叔,还有李念川,她们因为利益,因为顾家的家业,因为自己那如魔鬼一样的贪婪之心,差点害死了那么多人,她们如此做,如今也能心安理得的待在顾府吗?她们配吗?
“大小姐,你一走第二天报上便看到了你遇难的消息,老爷在码头站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便病倒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好过。顾府的生意这一年多都是我照顾的,我一边照顾生意,一边为老爷寻医问药,你若再不回来,黎叔......黎叔怕是撑不下去了。”黎叔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过完年以后,老爷的身体比之前更加憔悴,夫人天天磨着老爷要老爷准许二小姐成为顾家的继承人,但老爷迟迟不肯提定继承人的事,嘴里日日夜夜念叨着说清儿一定会回来的,她会回来的。”
“黎叔你别说了,我这就进去看看爹。”梁秀菊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爹都病成这样了,她还有心思提继承人的事,当初她嫁给我爹或许就是为了顾府的财产吧?也是,幸亏我回来的及时,我若再不回来,这顾府变成什么样我真的不敢想象,难为了黎叔,一个人把顾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他是累了,爹,黎叔,你们都累了,那这家业,就换我来扛。
跨进顾府的大院,杨成紧随我身后,刚才黎叔忙着问我,没有注意到杨成:“黎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杨成哥,我在外一年都是他照顾我的,是他救了我。”我给黎叔介绍了杨成,杨成礼貌的和黎叔打了个招呼,黎叔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杨成。
顾府的一切都没有变,柳树抽出了新芽,月季虽还没有开花,但绿油油的叶子乍一看,给人无限的生机勃勃感,就像新的生命降临在此。
这些月季打理的这么好,一定是黎叔所为,只有黎叔会明白,也只有他一个人懂得,我娘生前喜欢月季,而我爹爱着我娘,就算她已不在人世,爹依然思念着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诚然,爹认为,这月季便是我娘,她一直陪伴着我们,从未离开。“老黎,这外面是谁啊,吵吵嚷嚷的。”人未到,声先闻。是梁秀菊刺耳如划玻璃的声音,每当听到这个声音我就感到厌烦,杨成听罢,也微微皱了皱眉。
黎叔还未来得及回答,只见,正房的雕花木门被人推开,一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跨过门槛,从正房走了出来,一身艳丽的紫粉底蓝花旗袍妖艳的穿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妖冶的身姿,玫红色的丝绸披肩搭在手臂上,样子十分做作的探出头来看了看。
乌黑的发盘成精致的发髻,发髻梳的光滑到一丝不苟,发髻上插着一支名贵的金簪,簪子上的凤凰嘴里叼着一颗红色的玛瑙,耳朵上垂着两枚绿色玉珠的耳坠。她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凯旋门见到的凤霞,她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都是那么妖艳狠辣,都是那么表面光鲜华丽,内心其实如同蛇蝎,稍不留意就会被她们的毒刺刺到绝境之中。
梁秀菊在这附近环视了一周,快速的把目光落在我和杨成身上,她看了我一眼,先是一惊,比黎叔看到我时还要震惊,这惊讶中还带着恐惧,好像看见鬼一样令她害怕,而我则直视着她,任她如何打量我都不畏惧。
梁秀菊好像不敢相信一样,揉了揉眼睛,向前走了几步,就在她离我只有五步之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水味,这种味道,没错,这个味道就算下辈子我也不会忘记,这就是船票上的香奈儿香水的味道,只不过,她身上的比较浓烈,船票上只有淡淡的味道罢了。
“顾清儿,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梁秀菊伸出白皙的手,用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颤抖的指着我,一边嚷嚷着,一边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要不是有丫鬟扶着她,估计会被高跟鞋绊倒崴到脚。
“你说我是人是鬼?”我微微一笑,笑的波澜不惊,仿佛把她的惊慌看成是再平常不过的笑容,“梁秀菊,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吧?”我的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直视着梁秀菊,眼中的怒意像是蓄势已久的星火般璀璨夺目,带着盛气凌人的傲视。
“来人啊,快把这野丫头和这个野小子赶出顾府!”梁秀菊大喊大叫着命仆役赶走我和杨成,正当三四个仆役拿着铁锹棍棒出来轰我们时,另一个人也从正房走了出来。
爹穿着玄色马褂,拄着鹿头拐杖走了出来,他比之前消瘦了许多,面色也憔悴了不少,苍白的脸就像纸片一样,瘦弱的身躯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挺拔健壮,好像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倒;满是惆怅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昔的神采奕奕,这些痕迹,都是思念我而在每个寂静的夜里留下的。
我看到爹,鼻子一酸,忍不住想哭出声来,但在这个女人面前我不能示弱,更不能在她面前流下眼泪。于是,强忍住将要落下来的眼泪,看着爹的身影缓缓走来。
红姐扶着爹来到梁秀菊面前,爹眉头一皱,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皱纹显露无疑:“怎么了,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有点力不从心,但依然可以把梁秀菊的放肆震慑住。
“老爷,老爷,这里有两个野孩子跑进顾府,快,快把他们赶出去!”梁秀菊惊慌失措的跑到爹身边,抓着他的胳膊喊叫着,用细长尖锐的手指指着我们。
红姐扶着爹,一步一步走向我,我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我真怕爹会不认我,会听信梁秀菊的话,认为我是野孩子,把我赶出顾府。直到爹走进我,那熟悉的,日夜思念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他才看到我。刹那间,脸上的表情和黎叔一样,有着无限的震惊与讶然,但黎叔同我说话了,爹却是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爷!”红姐脆生生的叫了爹一声,上下打量我一番,反复确定以后,才怔怔的说,“老爷,这是大小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