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并不理会'故人';的喜悦,而是对那童儿宽慰地笑笑,道:"看来今日你这生意不怎样啊,这一篮子花都没怎么卖!"
那童儿靠的就是卖花糊口,赶上今儿状元游街,本想着能够多卖些花多挣几个大钱,谁知道今儿卖花的人特别多,他多采了两篮子花,眼瞅着状元就要到了,却还剩满满一篮子...这要是状元过去了,他这些花可就要砸在手里卖不出去了。
见邱晨笑容温和,声音也极和气,卖花的童儿略略缓过神来。听邱晨这么问,花童也顾不得害怕了,壮着胆子回道:"回爷的话,小的为了今日盛事特意多采了两篮子,如今这一篮子是特意留给楼上的贵客的...爷请看,都是早上现摘的,这还顶着露水呢!"
邱晨刚刚就看到了街上许多人手里拿着鲜花,因为都是一朵两朵的,也有些就攒在耳边鬓角帽檐一侧,这个时代,男人攒花之风也颇盛,她也没怎么在意,如今见这花童卖花,才想起,自潘安宋玉上街时,就有以鲜花、手帕抛之示好之风,如今状元郎、榜眼探花三魁跨马游街,人们自然也要表达自己的敬慕喜爱之情,抛个鲜花、帕子什么的,才有气氛么!
眼前这孩子最大十岁,头发在两侧抓着,有些蓬乱。一身短衣短裤都打着补丁,却也勉强算是整齐。脚上及着一双黑布鞋,鞋前头因为穿的时间长往上翻起着,脚尖儿处已经打过补丁了,却又烂了,一排脚趾在鞋子的裂口里清晰可见,甚至已经有些超出鞋子的边缘了,显然,这双鞋子即使不烂,也已经不合脚了...
这一身装束,再加上黑瘦的脸庞和亮晶晶充满祈盼的眼睛,让本就有意买花的邱晨更是不忍,笑了笑道:"你既然卖花,怎么也不把花篮子拿过来?我不看看,怎么知道好不好要不要买啊!"
花童一听此话大喜,抬起手,用胳膊蹭了蹭额头的汗珠,两只手捧着花篮子,有些迅速又有些拘谨地朝邱晨走过来。
他没能走到邱晨跟前,秦孝从邱晨身后走过来,将他拦在五六步处,只接了他的花篮子,双手送到邱晨面前。
邱晨的目光落在花篮子上,就见一篮子鲜花果然如孩子说的娇艳水灵,也没什么名贵花卉,不过是些郊外常见的野桔梗、百合、射干之类,其中甚至还有几支早开的石榴花,红艳艳的透着一股子喜庆。
只不过,榴花...一般不是用来比喻姻缘的么?三魁跨马游街时抛掷这个...嗯,或许正代表了许多怀春少女的情丝也不一定!
邱晨自得其乐地想着,点点头,示意秦孝将花篮子放在桌上:"赏他!"
秦孝拱手应诺着,从腰带中摸出一块约摸二两的碎银子扔给花童。那花童一张脸都是一亮,随即惊喜无限地跪倒地磕了个头:"谢爷赏!谢谢爷!"
邱晨含笑挥挥手,小花童垂着手退到门口,千恩万谢地沿着护卫打开的一条门缝儿退出去,蹬蹬蹬地下楼去了。意外得了银子,这孩子连脚步都格外轻快起来。
房门再次关上,将花童的脚步声隔在外头。
窨娘仍旧站在门内两三步处,见邱晨的目光终于转到了自己身上,连忙曲膝福礼道:"夫...窨娘原本在隔壁,刚刚碰巧看到爷,惊喜之下,才设法出来一见,冒昧莽撞处,还望爷宽宥!"
邱晨眉头一皱,盯着窨娘道:"你几时..."
只是话刚开口就不由顿住。窨娘本是从青楼中逃出来的,她救了她的性命,却没有办法安置她,将她交给了云济琛...最初她还曾问过一回,云济琛说窨娘可堪大用,她知道其性命无忧,生活有保障,也就没再想起过。没想到,云济琛所说的'可堪大用';,是送给杨璟馥?
虽说杨璟馥也有姬妾,却并未传出好色之名,窨娘又是怎样进的诚王府的?
"爷,妾身出来时候不短了,不敢耽搁了。如今窨娘姓王,名青柠。爷有什么事打发人往诚王府后角门上找一个刘嬷嬷即可...爷保重!妾身告退!"说着,窨娘到底跪下给邱晨磕了个头。
邱晨盯着她看了片刻,抬抬手指,门口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将门打开,窨娘起身看了邱晨一眼,转身出去。
片刻,护卫关上门回头朝邱晨点了点头。窨娘果然回了隔壁诚王的房间!
有了这个插曲,邱晨反而不急着走了。
窗外楼下,人声鼎沸起来,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邱晨笑笑:"先看看三魁再说吧!"
秦孝跟着邱晨的时间不长,也没像秦礼和秦勇那样随身护卫的太多经历,对邱晨的性格并不熟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说出来,只低声应诺着,跟另一名护卫一起,返回门侧侍立了。
见二人如此,邱晨也不勉强,自己站在窗内,摇着手中的折扇看向街道众人侧目的方向,就见一对对盛装的羽林卫,都是一身锦衣,僕头一侧攒着花,端坐在健马之上,腰侧佩剑,手持马缰,控着马匹缓缓地迈着有序的步子,并辔而来。
锦衣羽林卫过去之后,则是三名传胪官员,成品字形排列,当前一名官员手中高举着一卷七彩云纹圣旨,就是此次皇帝钦点三魁元的御笔亲书。
再后面,终于看到了三鼎甲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三人亦是成品字形排列,状元为首,身着崭新真红贮丝锦袍,头戴乌纱帽插金攒花,身披红花锦带。榜眼探花紧随其后侧翼,同样真红贮丝锦袍,头上乌纱却只有攒花没有插金。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这三人正是人生得意马蹄疾,自然是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加上一身崭新衣装,平添了几份人才。
不过邱晨看得硬是愣了半晌,方才喃喃道:"影视剧害人不浅啊!"
三鼎甲确没有残疾,也都称得上气度不凡风采翩翩,却都与少年郎没有半毛钱关系。三人中榜眼年纪最小,也有二十二三岁年纪,探花次之,大概在三十岁左右,而让邱晨最好奇的状元郎,却已经留了髭须几缕,足足有三十五六岁了。这个时代,三十五六岁的人,做爷爷也很正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