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两个丫头没见过也听过不少,谁谁谁站死在笼子里了。谁谁谁得罪了衙役,被上了五十斤的大枷,生生给枷死了...还有谁上了枷没死,逃了条命回来,却压毁了脊梁骨,再也直不起腰了,一辈子只能跟虾子一样弓着腰了...
自从她们跟了太太,每日看着太太笑眯眯的,遇事也不着急生气,更不会乱发脾气迁怒人,她们就难免放松了些,前几日,亲见太太几句话兑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连亲生女儿带自己个儿都签了卖身契;今日,又看到太太不过一句话,就把十几个那样嚣张的壮汉送去了衙门...家生子出身的她们,似乎到了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什么叫气度,什么叫手段。
太太之前不是脾气好,也不是不会生气,只不过没什么大事,她懒得理会罢了。
主仆三人刚刚坐定,秦礼就进来禀报:"太太,已经处置了!"
邱晨脸上仍旧挂着和暖的笑容,轻轻应了声,和言细语道:"你也别拘着了,就在这里和上杯热茶驱驱寒...再下去让店家给看着马车,让咱们的人都进来暖和暖和,过会儿还要赶路呢!"
秦礼满脸笑地躬身行礼致谢,"谢太太体恤!我还是先下去安置好了,再上来喝茶吧!"
邱晨也不阻拦,笑着应了。秦礼又躬身一礼,匆匆退了下去。
众人也没等多久,不过半个多时辰,坐在大堂里候着的秦礼就上来禀报,说是唐府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了。正好曾大牛几个人去衙门回来遇上,赶到前头来报的信。
略略收拾了一下,邱晨带着玉凤青杏下楼上车,马车转回官道上不久,三辆马车在十多名护卫护持下缓缓而来。
唐府的马车停下,邱晨打发玉凤过去问候了,两家车辆并在一处,一路往南沼湖而去。
拐上通往南沼湖的岔路,雪地上只有几道车辙,其他的树木枯草芦苇上的雪无不完好的保存着,又因为风的作用,呈现出各异的形态来。雪不厚,远没有银装素裹、原驰蜡象,却别有一番雪景的美妙,空灵、易碎,仿佛刹那消失不可追寻,连奔跑的马儿似乎都放轻了脚步,怕踏碎了这一片虚幻的美好。
辰末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临湖水榭外。因为雪天难行,不得不把枯干的芦苇清理了一些,让马车通过,也只能舍弃那一片芦苇荡的曲径寻幽。
看着大大的同样笼罩着一层白雪的水榭,兰芷一下车就禁不住欢呼起来,只不过这个欢呼明显收敛了许多,更多的已经不再像是欢呼,而是恰到好处的惊喜表达,娇美轻灵,带着一点点娇憨懵懂,看在邱晨眼中,却失了这个女孩儿身上最初的那份天然生动。
邱晨走了几步,在水榭前站定,含笑看着兰芷,提起裙裾满脸笑地快步朝自己走过来:"海棠姨!"
待兰芷到了近前,邱晨伸手拉过兰芷的手握了握,笑着点头道:"还行,手不算冷。先进去说话吧,里头也一样看景!"
到了邱晨跟前,兰芷似乎一下子恢复了原本的天真纯稚,笑靥如花地连连点着头,伸手挽了邱晨的胳膊,并肩进了水榭。
一进门,是一间门厅,正对房门是一个大幅鲤鱼戏莲的苏绣双面绣透视隔断。一侧靠墙放着几只低矮的锦墩,其余再无他物,略略显得有些空荡。兰芷这些日子来学了规矩,又跟着吴氏学着理家,对于房屋布置自然也用了心,今儿一看这一间的布置,不由有些疑惑。她也见过穿廊设屏风遮蔽的,却一般都会摆些花架、案几之类,再摆上几盆花草或者玩物摆设点缀,以免显得过于空荡。
陈氏含笑迎在门口,看到二人进来曲膝行了礼,丫头们伺候着两人去了身上的大氅、保暖衣物和手炉等物,梅子和玲儿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两双精致的绣花缎面棉拖来,伺候着邱晨和兰芷换了。缎面的绣花拖鞋加了一层丝绵,也稍稍加了一点点坡跟,穿起来柔然舒适,而且还不会显得拖沓,很有种穿高底鞋的效果。
兰芷换了鞋,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又轻轻跺了跺脚,一张薄施粉黛的脸上就绽开满满的笑意来:"海棠姨,这个你怎么想的,真真好穿,舒服还便宜。不像薄底绣花鞋,踩到硬东西还会硌脚!"
邱晨也换好了鞋,看着兰芷宠溺的笑笑,牵了兰芷的手往里走去。绕过双面绣屏风的时候,兰芷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陈氏正指挥着丫头们从墙壁上打开几扇门,将她跟邱晨的大氅、衣物放进去。
原来不是没有布置,而是将布置隐匿到了暗处...这相比起那些堆得到处满满当当的橱子柜子来,又不知奇妙灵巧到了哪里!
邱晨牵了兰芷绕过屏风,一边道:"这处水榭讲究的就是个法自天然,本来有意来客都打赤脚的...奈何如今天冷了,你请的客人又都是矜持害羞的小姑娘,怕是没谁肯光着脚到处乱跑。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东西...喏,你试试脚下,是不是暖暖的?"
邱晨拉着兰芷站定,含笑询问着。
兰芷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连连点着头:"这地板真是热乎的...这样临湖的屋子,最怕的就是湿冷。这里却温暖干爽,没有半点儿潮气!真好!"
邱晨笑笑,拉着兰芷继续往里走,越过一溜儿半人高的木制半壁,就觉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间,放眼望过去,就见偌大的厅堂里根本没设桌椅。厅堂中间铺设着颜色亮丽花色繁复浓艳的羊毛地毯,周遭半圆形摆着十几个矮几,矮几后设着锦垫就是座位,锦垫两旁还有一只长方形比枕头略高略大的迎枕,供认依靠只用。在屋子的四壁处,方是一些不算高的矮柜,上边只简单摆了几盆水仙,水仙刚刚打了花苞,还没有绽开,不过一丛丛欲滴的翠绿,却为这萧索的冬日添了些许生动和鲜活。
邱晨拉着兰芷在一块锦垫上落座,笑着道:"天冷,坐高了冷不说,还拿捏着累人...这样,说笑饮宴,下边热乎乎的烘着,人就舒服的多。吟诗作赋也好,游戏射覆也罢...还有请来的琴师由着你们点曲子...你难得请一回客人,怎么也得让你尽了兴!你想想还用什么,这会儿说还来得及,打发人先去准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