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动,孟随心才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顿时羞恼:“你扶我起来。”
他也不恼,听话地将她扶坐起来,一放手,她身子又软成一团,棉花一样地倒下去。
“小心!”他忙又扶住她,脸上的嬉闹消失不见:“还是没力气?你别怕,我去找大夫!”
“我不怕……”她嘀咕一句,“休息一下就好了,等师弟回来再让他带我去。”
他面色微沉,取了垫子给她靠住,出门去吩咐小二请大夫,复又折回陪她。片刻将大夫请来,只说是她身子弱,迷烟又吸得多,所以恢复要久些,不碍事。只是身子有些烫,许是着凉了,开了几服药给她吃。
戎卿又掏银子让小二去煎药,自个儿像尊大佛一样坐在床前,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孟随心很不自在,“我没事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他眼尖地发现她一直将右手抱在身前,蹙眉道:“你手怎么了?”
她不耐地撇撇嘴,故意扭过头不理他。他又问了几遍,还是得不到回应,索性将她左手拿开,径直把右手拉到自己面前。
孟随心怕疼不敢挣,就这么被他制住。他利落地将袖子挽起,见着她手臂上伤口泛红,那一圈肌肤尤其烫。上次一眼没看得仔细,没想到伤得这么重,过了那么久,伤口结痂,还是一碰就疼得她眼眶泛泪……
“你刚才怎么不跟大夫说?”他语气很沉,像是生气了。
孟随心觉得那怒气来得莫名其妙,抿了抿唇:“不想说。”她随性惯了,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还要别人管么?
戎卿嘴角一沉,像是压制住怒气,将她手轻轻放到她腿上,折身出了门。刚走没多久,小二抬着熬好的药回来,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又退下。她身子是正躺着的,右手没力气,只能用左手费力地扭身去抬药碗。
门上“吱呀”,他又回来了。
她手伸到一半,被那突来的开门声音惊得抖了一下,药汁洒在身上烫得她“啊”。戎卿快步走过来,好看的眉皱成一团,眼明手快地一把将药碗夺过来,顺手把她裙摆撩起来。
“你干嘛?”她吓得语无伦次,慌乱地去打他的手,要将裙子夺回来。
他呵了一声:“别动!”转手将碗搁在小几上,有些头疼:“你怎么……”那么有本事伤着自己呢?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无论什么难题都手到擒来,什么险境都可以化险为夷。他从来没担心过她会受伤、会出事,卿卿应该是……一辈子好好的。
心口发酸,他定了定情绪,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放柔声音道:“我怕你烫着自己,你别动。”
许是他的声音太会迷惑人,她愣愣呆住,小嘴微张,鼻尖泛红。戎卿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发,转而意识到唐突,轻轻道:“我让人给你上药,你别再动了。”说完出去,不知从哪儿找了个伶俐的小姑娘,扒了她的裙子就给她上药。
孟随心力气不够,略挣了挣便随她去了。
大腿上被药汁烫红了一小片,小姑娘先用干净的湿帕子擦了,又给她上了一层药膏。接着将衣裳也扒了,从肩头往下,仔仔细细地抹了几层药。
衣裳料子很滑,贴着肌肤微凉,她低头打量精巧的刺绣,那厢戎卿端一碗新药进来要喂她。
“我自己来。”她偏头避开勺子。
戎卿道:“你手不方便,此刻顾兄弟不在,就当是委屈了,先喝了好不好?”
她抿抿唇,认真地看着他:“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喝药。若是师弟在,那另说,但他不在,我自己可以。”竟是一点不愿让他来。
戎卿不想与她争执,只好妥协,先将药汁晾得半温,随后让她自个喝下。
处理完一堆麻烦,顾伯言和泠家兄妹还没回来,他们两个人呆在屋子里,互相不说话,略显得尴尬。好在戎卿自己去翻了几本书来看,孟随心喝了药昏昏沉沉,不一会儿又睡过去。
这次没有梦靥,她一觉醒来通体舒畅。
天色已黑,屋子里没有点蜡烛,也是暗的。她喉咙有些发干,轻咳两声,屋子一角传来男声:“醒了?”脚步响动,须臾点起光芒,倒水送到她面前。
孟随心不肯就他的手,自己拿过来喝干,这才道:“他们回来了吗?”
戎卿接过杯子:“没有。”
她眼眸浮上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戎卿宽慰道:“顾兄弟和泠兄弟武功都不弱,再说掌柜的已经去报了官,官府也在派人追捕,不会有事的。”手极其自然地在她额前拂过,将薄汗拭去:“你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等明天醒来,应该就能看见他们了。”
孟随心心里有些异样,低下头,半晌幽幽道:“好。”
这一等就是两天。她身子一直不见好,像半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等,却始终等不到师弟回来。莫说人,便是个报信的也没有。
她信不过戎卿,私下掏银子拜托小二去官府打听,回来也说还在追捕,且耐心等待。
实在没有办法,她也只能依靠戎卿。每日里在客栈吃吃睡睡,药一直不断地灌进肚子里,小姑娘每天照三餐来给她擦药,又这么过了三日,她总算有力气下床。
师弟仍旧没有回来,她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这么个样子,顾伯言不可能放心丢下她给别人,即便当时救人心切,若实在没办法当下救出,挂记着她,必然会回来的。可都过了五六天,要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无法前来,要么……她不敢想。
孤身一人,她又武功全失,身边一个来意不明的戎卿……这么一急,嘴角都冒了泡。想给紫云山报个信,又寻不到自己一个人的机会,她思来想去,与其停滞在南溪,不如往前走。
“孟姑娘要去常州?”戎卿眉梢微扬,将茶盏搁在桌沿,“可顾兄弟……”
“不等他了,”她淡淡道,“他要是一辈子不回来,我难道还在此等一辈子么?在掌柜那留句话,他回来知道了,自然会去寻我。”将包袱打好,侧身看着他:“戎大哥,你我萍水相逢,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今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你要自己去?”
她疑惑道:“不然?”
戎卿起身:“我要去漠国,常州是必经之地,原也与顾兄弟说好了一同上路,没曾想会有后来的事……既然孟姑娘赶路心切,不如同行,我也可以照顾姑娘。”
孟随心眼角微沉,戎卿见状嘴角更是上扬了几分:“若无人相伴,戎某恐孟姑娘身子尚未痊愈,不如再多养几日。不知孟姑娘意下如何?”
她能意下如何?僵笑道:“随你。”
戎卿笑笑,替她拿了包袱,下楼结账。
虽然不高兴他跟着,但若说实话,她一个人的确不便。身子原就不好,那场迷烟都让她病了那么几日,现下走路依旧虚虚软软。手无缚鸡之力,又生的是那样一副相貌……孤身上路,只怕走不了多远。
戎卿算是心细,向掌柜的买了辆马车,让她在车里休息,自己做了车夫。
车内垫子铺了不知多少层,软绵绵的,她坐上去,像是跌进了云里。马车从外头看来朴素平凡,但内里小桌雕花,样样精细。她上下打量一番,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
戎卿怕伤到她,车赶得很慢,悠悠走了半日,才不过几里地。日头大盛,在林间停下休憩,不敢叫她吃冷的,又寻了柴火烤馒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