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玉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追问道:“那是谁?”
拓跋遗眼角扫过孟随心,与她的目光正正对上,竟觉孟随心已经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但拓跋遗并无畏惧,顿了顿,道:“皇上身边最信的不过那几个人,都是一直服侍的,应当不会对皇上不利。唯独……”她眸光一转,直直看向孟随心。
孟卿玉顺着看去,当下一惊:“她?”
太后并不说话,拓跋遗冷声道:“孟姑娘进宫几月,皇上就出了这样的事,由不得人不怀疑。”
“可她……”孟卿玉话出口又止住,拓跋遗并没追问,只道:“孟姑娘,皇上对你可谓情深意重,你为何还要害他?”
“什么话都尽由着娘娘说了,还问我做什么?”孟随心语气讥讽。
拓跋遗不以为逆,对御医道:“皇上中毒之事切不可泄露出去,待查明一切再做打算。你与太医院几位尽快拟出方子,若能让皇上无恙,自然一生富贵,若是……”她并没说完,但御医还是打了个寒噤,唯唯诺诺地应下。
一切都是拓跋遗在发号施令,孟卿玉自小都是被娇惯的,哪怕有想要夺权的意思,但在拓跋遗面前也没法子开口。倒是太后很奇怪,并不管着,也都任由拓跋遗做主,只是看了一眼孟随心,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问道:“那这女人该如何处置?”
孟卿玉默不作声,拓跋遗道:“她现下怀着孩子,若是将她如何,恐怕……”萧戎子嗣单薄,现下唯有萧楠一个。好不容易孟随心肚子里也有了一个,且是满朝皆知的事,要是就这么被她们弄没了,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留着她,还能平衡一番。
太后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反驳,算作默认了。
孟随心心里发凉,她懒得去管那些人在想什么,眸光看着萧戎发白的脸,胸口绞痛。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轻轻动了一下,她终于被那一下叫醒了,眨了眨眼,望向拓跋遗道:“娘娘说的没错,皇上对我情深意重,我并没有理由要害皇上,况且如今怀着身孕,这宫里我能依靠的,也只有皇上。”她甚至是笑了笑,“这事说出去,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拓跋遗面色微变,轻轻“哦”了一声,跟着她的宫人立马将御医请下去,不消片刻,闲杂人等走得干干净净。她倒是留下了孟卿玉和太后,似乎根本不怕她与孟随心的对话被孟卿玉和太后听了去,淡淡道:“那该怎么说,他们才会相信呢?”
孟随心眼角扫了孟卿玉一眼,见她低下头不敢对视,心里冰凉一片,缓声道:“皇上勤政,时常昼夜不息,积劳成疾也不是不可能的。”她垂下眼,卷长的睫毛覆盖住漆黑如玉的眸子,唯有一点微光:“我不过妇道人家,如今只想平安生下孩子,其他的……我争不了,也争不过。皇后娘娘要如何,就如何罢。”抬首,直直看着拓跋遗,“只求娘娘饶我,若要我死,也请等孩子生下来。”她语气哀哀,倒像是认命了。
拓跋遗本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孟姑娘放心,你和孩子,暂时安全得很。”抬手挥了挥,“皇上身体不适,只能麻烦孟姑娘换一个地方养胎了。”
孟随心不愿走,却也知道不能硬来,只能妥协。好在拓跋遗不该太出格,只是把她关在了景明殿的偏殿里,派了人把守。
萧戎在朝中虽然没有值得依靠的宗亲,但几位掌握大权的大臣都是当初孟卿云帮着他一点点抬起来的,忠心得很。拓跋遗虽然是皇后,又有太后撑腰,但她毕竟是异族,根本无法与这些朝臣对抗,要不然也不会留下孟随心了。
门窗都紧闭着,偏殿里暗得很,只有一点点光模糊地透进来。
她额上都是汗,右手生疼,咬着牙摸索着倚靠墙壁坐下。肚子坠坠的,不时轻动,似是不安。孟随心喘了好一会儿,才算慢慢安静下来。
现下情况已然明了,拓跋遗的居心昭然若揭。虽然短期内她不会对萧戎怎么样,可以后呢……他中了毒,想必御医也不会尽心医治,他就那么脸色发白地躺在那里……心口绞痛,孟随心呼吸重了许多。
偏头去看窗户上模糊的灯光,她抱着肚子,静默无语。时间流逝,窗外渐渐亮起来,有人进来给她送饭,看她狼狈地坐着,生出一点好心,扶着她到桌边。
孟随心低声说了句:“谢谢。”一顿,又问,“郭公公呢?”
那宫婢并不理她,把饭食放好,又退了出去。”
她是最不耐饿的,胃里火烧火燎,可勉强吃了一点,又吃不下了。郭济生死未卜,她和萧戎孤立无援,这深宫萧肃,不知应当如何走下去。
萧戎若知有今天,还会带她回来吗?
可无论如何,她都放不下他吧。幼时相识,转眼二十余载,他终于肯说爱她……她哪里舍得下他?正想着,身后一声轻响,她回过头,眼睛被亮光刺得眯起,待到适应光线,来人已经走到近前。
她嘴角扯出一丝笑:“我的好妹妹,你来做什么?”
孟卿玉面上没有一点情绪,眸光在孟随心脸上盯住,须臾又转向她凸起的腹部。灼热的视线让她难耐地伸手捂住肚子,笑容也淡下来:“玉儿,你居然帮着她。”
“我没有!”孟卿玉脸上终于有了缝隙,双手握成拳,目光从她肚子上移开,死死瞪着她的脸:“我没有帮她!”
孟随心心下一松,似笑非笑:“如果你没有帮她,你现下能出现在这里么。”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孟卿玉沉默下来。
孟随心毫不避让地看着她,将她的小妹妹每一丝神情都看在眼里,最后是一声低笑:“他对你不可谓不是如珠如宝了,得到的,却是你……”
“你闭嘴!”孟卿玉低喝一声,门外响起问询:“娘娘?”她深吸一口气,低低道:“没事。”复又看向孟随心,“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我没有资格?”孟随心冷笑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看不到?孟卿玉,我容你让你忍你,你以为是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同出孟氏?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我的‘兄妹’之情。”
“我当然知道,”孟卿玉胸口起伏剧烈,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情绪,“你处处为难我,在你眼你,我何曾是妹妹,只怕是仇人!”
孟随心眼角微挑,那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着实叫孟卿玉厌恶,她恨恨皱眉:“你拿捏着孟家,靠着孟家让戎哥哥不得不亲近你,可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一直藏着身份,如今你不过就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庶女,凭什么能‘容我让我忍我’!要不是你走了又回来,戎哥哥现在怎么会人事不知,我又怎么会是现在的样子!”
“什么样子?”孟随心冷道,“站在拓跋遗身边大气不出?还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她眉眼沉下来,“玉儿,她许给你什么,你能这样对萧戎。”
孟卿玉是唯一生下皇嗣的妃嫔,孟家哪怕不如孟卿云还在朝时的样子,但盘根节错、根深蒂固,也是跺一脚能震三震的主。但孟卿玉就这么任由着拓跋遗和太后掌控了一切,只怕她身后的孟家,也已是默认了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