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一只空闲下来的手慌忙摆着,想要替苏铭开脱,苏总监就大大方方地举起我们交握的双手,低头凑近唇边轻吻一下。这一毁灭性的举动,令现场的热度险些爆棚。我那些可爱而又好事的同事们,纷纷鼓掌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迫于群众呼声的淫威,我无奈地转头看了看苏铭,如此一来,实在不好收场。
我本以为苏铭身为基层领导,为了顾全日后的威慑力,会严肃地回绝一下大家的非分请求,谁知道亲民路线的苏总监直接转过脸来,含笑问道,“可以么?”
我刚感慨过苏铭很了解我,他就抛给我这么大的难题。面对众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我一时进退两难,只好求救般地摆出一副无辜地表情看向苏铭。
苏铭依旧只是微笑,见我面子上挂不住了,索性用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然后站起身来。同事们一看苏总监采取了主动占据上风,一个个像打了鸡血般兴奋,但还要克制着自己屏气凝神生怕苏铭改变主意一样。而我则被苏铭拉起来,他一手揽在我的腰上,抬了抬眉梢,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插在西裤口袋里说,“要不,免费让他们参观一次。”
我深知此时此刻,自己已没有说“不”的份了,于是顺服地被苏铭揽得更近了一些。虽然我刚才还动过想要亲吻苏铭侧脸的邪念,但那毕竟也只是一时间的残念,我从没想过真的要在大庭广众面前上演货真价实的亲热戏,于是苏铭还什么的没有做,我的两颊已经烧起一团火来,一直烧到了脖颈。
苏铭轻轻靠近,我目视着他的发梢一寸一寸模糊在我的视线里,于是害羞地略低下头,但是余光依旧能看到周围一双双血脉喷张的眼睛。苏铭轻轻问我,“准备好了么?”
我刚微微张开嘴准备回应,鼻息就被生生地打断了。苏铭的身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顺着我的鼻腔横冲直撞地弥漫在每一条神经里面流窜。我以为四下突然一片安静,但其实是我的大脑空白,他们叫嚷得更加兴奋了,这一瞬间却仿佛和我不再有关。
其实我和苏铭只是简短地礼节性地亲吻了一下,幸好是这样,否则我很怀疑周围同事们发出的高分贝声响会把天花板震碎。
同事兴奋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苏总监这样!从前我们怎么哄他和Rita都不……”该同事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的言多必失,于是乖乖闭上嘴巴,徒留我一个人眼巴巴地等他说苏铭和韩蓉究竟“都不怎么样”。
艾玛立马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以前的事,还说这个干嘛。”
我倒想听听他们以前的事,但是气氛不允许。
苏铭没有因为旧情人被提到而破坏兴致,他似笑非笑地擎了一杯酒,看着液体在玻璃杯中晃动半晌,然后说,“我和然然是认真的。”这话是对着大家说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说得在场群众唏嘘不已。我身为在场群众的一份子,也感到无限唏嘘。
唏嘘之余,我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变沉重,仿佛正在坠入深深地海底,夹杂着眩晕与莫名的呕吐感。我能够看到对面的同事嘴唇快速张合,耳朵里却只有强大到振聋发聩的“嗡嗡”的声音。我想听得更清楚一点,于是向前探了探身子,只是为什么有那么一瞬,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还好只是那么一瞬,我很快张开眼睛,不敢再试图挪动自己的坐姿,只好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我没有喝多,坐稳就好了,别人不论说什么,笑而不语。
这招很快就见效了,当我蒙娜丽莎般微笑着端坐了几分钟好,耳朵里扰人的声响总算减弱了,我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正有两个同事围着苏铭,一派“我只是和领导随便拉拉家常”的纯真模样。苏铭擎着酒杯的手抵在下巴上,悠闲地靠着座椅听着,看上去若有所思。其实领导也不好当,我刚上大一的时候,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欢利用下课时间,高举讲义冲到讲台前问问题,有时候还顺便倾诉一下昨晚失眠噩梦等等,直到把讲师叨念成僵尸她们才肯罢休。我曾偷偷将这种行为定义成“套近乎”,大学教授又不是商场服务员,失眠的话不妨去买一个合适一点的枕头。
我轻轻捅了捅苏铭,他放下高脚杯来回头问我怎么了,我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便会心一笑。我知道苏铭一定懂得我的眼神在对他说,“我帮你解围。”
我起身走出包厢,苏铭也跟着出来了。
因为要开车,所以苏铭没怎么喝酒,他轻轻扶着我的胳膊来到餐点门外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这不是为我办的聚会吗?我先走不好吧。”
苏铭牵起我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去,“感动还是停在最初的那一刻好,往后的不过原形毕露,况且,你也厌烦了。”
我被牵着走在苏铭的身后,忍不住啧啧惊叹,对于这样的人,我该说什么好,他什么都看得出来,什么都放得开。
我感慨,“我妈说了,能做大事的人都要懂得取舍,你将来一定能做大事!”
苏铭替我开了车门后走到驾驶席,一手撑着打开的车门,一手撑着车顶,很潇洒地说了一句,“我也不是什么都舍得下的。”
晚风一吹,刚刚的眩晕感又冲上头顶,我连忙钻进车厢里,苏铭也跟着坐进来。我问他,“那什么是你舍不下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笑了笑没有说话。
为了保持清醒,我一路都没有张口,而是聚精会神地瞪着每一个路口的红绿灯。我在想,感动还是停留在最初的那一刻才算完美,往后的,不过原形毕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