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妈叫他去家里吃饭,刚在路上看见你,我就……”
这时候许佑安已经走到我身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算是和陶雨打过招呼。陶雨手里夹着一只香烟也忘记点,站在台阶上同许佑安高空对视,他的样子有点滑稽,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看见训导主任一样。
我想许佑安也在最短时间内发现了陶雨的变化,他轻轻地拽着我的胳膊往身边揽了一下,说:“我过来找然然。”
陶雨紧抿着双唇,我用余光看到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黄头发站了起来,十分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说:“陶雨,那我们先走了。”
话音未落,黄头发就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声,“孙子,就是你丫吧!别想跑!”这不由得让我想起古装武侠剧里的炮灰角色,看到有人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时,为了表现自己的刚正不阿,都会大吼一声,“呔,放下那个姑娘。”然后被无坚不摧的大反派打个半死。
如果这一瞬间定格,我们不难看出,当时的许佑安是准备转身离开的,可惜身只转到一半,树下的黄头发就已经飞身一跃,从树影下露出狰狞表情。而陶雨则经过零点零零一秒的犹豫,从台阶上跳下来。
下一秒,黄头发就如黑云压境般落到许佑安身上,可惜许佑安在最后关头向右跨出一个身位,导致黄头发成功着陆后抬起头来看见的是我,我连忙向后退了退,并摆手示意他要打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
黄头发有一瞬间怔忪,很快转身再次妄图偷袭许佑安,他一拳挥出却被早有防备的许佑安用手肘挡开,并抡起另外一只手打向了黄头发腹部。我看得倒抽一口冷气,从小许佑安的劲就很大,我想这一拳即便没有使出全力也有七八分功力,我真怕黄头发吃不消。许佑安的一只手掌是断掌,于是从前每次许佑安十分友好地拍一拍我的后背,都能把我拍得吐血内伤半日,更何况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殴打黄头发。
黄头发果然不堪重击弯下了腰,却趁机使出一记扫堂腿,许佑安没有躲开,被踢了一脚,同时他的拳头再一次击向黄头发的面部。紧接着,我没有看清许佑安用了什么样的绝杀,过肩摔将黄头发摔出去很远。
黄头发愈挫愈勇,从地上爬起来再次飞扑许佑安,一瞬间战火重新点燃,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看热闹的心态是不对的,于是使劲推了一把陶雨,喊道,“还愣着干吗?把他们拉开啊!”
陶雨刚往前挪了挪,忽然从四面八方跑出来蓝头发绿头发紫头发的五彩斑斓大军一起加入混战。我眼见势头不对,转头对陶雨喊,“你看看!单挑变群架了!”
陶雨低下头,略带抱歉地说:“然然,我管不了……”
我有点急了:“什么管不了!你就眼看着你那帮不三不四的狗友打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眼见许佑安已经越来越处于劣势,每每他反击一下,身后就会再中数拳,我认为就现在的情势来看,再这么下去,即便许佑安是铁打的人,估计也快回炉了。我恨恨地谴责陶雨道:“见死不救!”然后毅然决然冲向了战斗中心。
是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架到打时才发现竟然没打过,我只能随手拖过一个在战斗最外围的人,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下去,那男的挥手摁着我的脑门就给我推开了,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感觉自己的臀部疼痛异常,不过想到我的儿时好友正在水生火热之中,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再次冲上去,一个助跑,照准了揪住一把头发就不撒手。
我听到一个声音急急地喊,“然然,快松手,你干吗!”
我抬眼一看,原来我手里攥的是许佑安的头发,于是连忙弹开,又去抓黄头发的头发,这回绝对错不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死命拉扯,估计黄头发被我扯得太疼,突然恼羞成怒,挥拳就打在我左侧脸颊上。我一阵头晕目眩,但是始终不肯撒手,眼见他再次挥拳,我连忙闪躲,成功地让黄头发的拳头落在了我右脸上。
我觉得自己好像流鼻血了,我一边哭喊着一边感觉口腔里有血腥的味道。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我壮烈牺牲之前,陶雨懦弱地蜷成一团,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画面。
是的,我很没出息地在我生平第一次群架当中,倒下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双腿离地悬空。我想这下完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永隔吗?我还没陪苏铭去买一块新的手表呢。我又想到了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二十一年的父母,我无法想象我年迈的父亲颤抖地举着明天的晚报,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花季少女在群架当中被人拳击面部致死”时,该是多么地伤心绝望,我想,作为全球第一个被人打了一拳直接打死的人的父亲,毕老师的心里一定百转千回,颜面无光啊。赵岚女士一介女流之辈,又那么脆弱,估计这事让她知道了,得把我爸折腾个半死。
我边悲戚地想着往后在阴间的苦日子,边挪动了一下臀部。这一挪不要紧,惹怒了某个小鬼。小鬼说:“醒了就自己下来走吧,快被你沉死了。”
这个小鬼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令我一阵毛骨悚然。我又挪了挪屁股,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我发现我的身下有什么物体呼哧带喘地在移动。
我厉声问:“是人是鬼!”
然后就感觉重心迅速下坠,我下意识站稳双脚,紧接着一道强光照射在我头顶,照得我忍不住闭紧双眼,等到慢慢习惯了光线再次睁开眼帘,面前赫然出现许佑安汗水肆虐的脸。我欣喜若狂地说:“我还活着?还是咱俩都死了?”(未完待续)